灵韫从没觉得日子如过去的半个月这般难熬,可能因为她不得不亲眼目睹侧殿喜庆的装扮逐步成型,宫人也越发热闹,常在墙角或廊下不自觉地说笑着、猜测未来哪个殿里会先诞下小太孙。

灵韫听得心堵,她想出东宫、哪怕去御花园走走,却被难得在此把守的禁军拦住了,只因为圣谕禁足太子妃离开东宫。而崇明不知在忙什么,每天居留东宫的时间越来越少,她自然更不想拿圣旨的事去为难他,可自己的身体又将陷入新一轮的病根复发状态,灵韫愈觉心口发痛。

终于到了太子纳娶侧妃的典礼前夜——干练的茉姑姑连夜指挥太监们挂起了红绸、灯笼,各种喜庆用具摩肩接踵。在热闹的侧殿映衬下,重华殿作为东宫的主卧殿反而显得分外惨淡。

独枕的灵韫心口又痛又痒,根本无法入睡,叫了几声唯一心腹的宫女榴娘,却再次提醒到自己——榴娘被自己派回将军府问信,已经三日了还没有回来,掌监路公公也没问起,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一夜崇明甚至没有回东宫睡觉,对于一个太子来说也实属异常,但灵韫无人可问!

用过早膳后不久,东宫竟然破天荒地来了两位贵客——长公主崇昀和她的驸马、也是灵韫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昔日沙场同袍云鹤峰。

崇昀挺着明显的孕肚进入东宫,却没有先去拜会灵韫这个皇嫂,而是径直去观赏了装饰一新、已被父皇赐名为“芳华殿”的侧殿。灵韫在宫女的通报下,到底以地主之谊去了芳华殿外等她夫妇二人。

或许因为天气,也可能毕竟算亲戚,灵韫没有以金箔面具示人,而是戴了半遮面的重纱候在殿外的花坛前。崇昀逛了一圈很快就出来了,远远地看见她便喊了声:“皇嫂,多福啊!”

灵韫微微点头还礼,抬眼正看见一脸克制神情的驸马在公主身后侧扶着她,她向他微笑。虽然隔着重纱,但彼此自幼就熟悉的眉眼里流露出的笑意仍能被云鹤峰清晰地捕捉,还以微笑的同时,眼神里却流露出复杂的情绪,让灵韫没来由地心惊。

“本宫就是给鹤峰的小妹提前来新房打个样——哎呀,说起来,过了今晚,我也该改口叫她一声皇嫂了。不过这亲上加亲总是好事,以后炎儿和我肚子里这个,无论管小妹叫姑母还是舅母,都是极好的!”崇昀满是喜气地掩嘴笑着。

炎儿是她和云鹤峰的长子,已经两岁多了。当初靖文帝赐婚崇明和灵韫的同时,也为自己的嫡长公主敲定了出身穆家军的武侯云盛渊的长子作为驸马都尉。两对新人前后脚成的亲,云鹤峰真是实现了人们常规的新婚祝福——三年抱俩。

“公主还是谨言慎行,早些回公主府休息吧!”云鹤峰尴尬地劝着妻子。

崇昀的脸上浮现出讥诮的笑容:“你着什么急,难得跟本宫来东宫坐坐,见见皇嫂,还不尽兴多聊几句?反正太子皇兄一时半会儿也没空回来。”

“你胡说些什么呢!”云鹤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压低了声音喝止道。

崇昀正厉声怼回驸马:“本宫说的什么,驸马难道听不明白?”灵韫再度想到了音讯杳无的榴娘,不由警觉地问道:“殿下许正忙于公务,倒未告知臣妾回宫时辰,莫非公主知晓?”

崇昀闻言,刚刚还对着驸马的严厉神色倏尔转成了一副天真烂漫的笑脸,云鹤峰想拦已经拦不住了——她对着灵韫说:“我知道啊,等他抄完穆将军府、抓了罪魁祸首,就能回来啦!”

灵韫露在面纱外面的美目登时圆睁,并迅速看向云鹤峰以期证实——对方躲避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她瞬间像被剥夺了所有的希望,一直强忍着的心痛和麻痒顿时失去了控制,在还不至于发作的时间复发起来,百爪挠心的痛楚震得她退了两步、蜷下身去。

“灵——”驸马都尉的手立刻就要向太子妃扶去,却被公主厉声训斥:“云鹤峰,你想干什么?!”他的双手果然停滞在了半空,对着蜷缩在地、咳得厉害甚至不断干呕的女子身影,讪讪地垂了下去。

另一边,早已闻讯躲在一边的茉姑姑见状,跑了出来,急急地招呼宫女将太子妃扶进重华殿。

“你何苦要这样?!”云鹤峰握着拳头,咬牙低声质问崇昀。

崇昀的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笑意,轻巧地回答:“你最好明白自己的身份!还有,为了你的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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