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大可道长占卦。”

杨暮客从袖子里取出扇子,敲着掌心。“新皇为国为民,民为坤,受命于天。取小妖口中之言一字,泰卦。皇命为三阳,意三阳开泰。艰贞无咎,勿恤其孚,于食有福。请道长大人解卦。”

星夜道士定了定心,“已退三公主张皆是良策,当今朝政若能延续三公之主张,圣人信任朝堂诸公,朝堂诸公敬仰圣人,不朝令夕改,则可国泰民安,治民可丰衣足食。”

内务司太监赶忙高声喊着,“诸位道长稍候,下官这就禀告上座。通知内监与朝堂咱皇宫里出了祥瑞。”

星夜伸手摸向了怀中的符纸,若是把这妖精宰了,做成肉汤……那么便没了证据。一句,“祥瑞愿献身供圣人享用,且与朝中大臣分享。”

可否保下钦天监平安?

杨暮客瞧出了星夜的想法,那小妖精也觉着星夜眼神不善。

小羊羔往后退了一步,杨暮客用扇子顶住了星夜伸向衣襟的手背。

“三阳开泰,皆因慈悲而来,你若作恶,那便没了慈悲。莫要成了罪人……”

星夜收回了手,擦了擦冷汗。“大可道长误会我了。”

“是贫道误会了便好。”

不大会儿,司礼监太监跟礼部的侍郎都来了。他们要将这小羊羔请到议政殿去。

杨暮客蹲下看了看那小羊羔,“出了正门,贫道可就管不了你了。泰,九三变卦,地泽为异,君临天下者,你唯有求得一人信任才有一线生机。明白了吗?”

小羊羔瑟瑟发抖,小声问,“我求谁?”

杨暮客看了看星夜,星夜又咽了口唾沫。

星夜说,“当今圣人。”

待司礼监太监跟礼部官员将祥瑞接走后,星夜忐忑地问杨暮客,“若那妖精说错了话,我们可都要死……”

杨暮客刷地一声打开扇子,扇面上写着“道法自然”四个大字。“早干什么去了?这妖精都褪了横骨了,少说在这羊圈里活了百年。难不成?要把当年的钦天监的道士和内务司的太监都从坟里拉出来鞭尸?”

“你……你……你有免死之法,可我们没有啊。”

“谁说贫道有免死之法?”

“我等可是亲眼看见你被大火烧成了灰。”

“贫道什么时候被大火烧了?小心我告你毁谤哦……”

星夜咬牙切齿地看着杨暮客。若不是钦天监监正亲自下令要请大可道长,他怎么也不会拉着一个门子外头的道士来消煞做功德。若是没有这个大可道长,说不定便没人能发现这有个羊羔成了精……

杨暮客抬头看了看羊圈房顶里熙熙攘攘的亡魂,这特么是多少年没人来了。把人扔进猪圈喂猪杨暮客能理解,丢进羊圈里喂羊,当真别出心裁。冷笑一声,杨暮客跟星夜说,“还愣着作甚,凶煞不除了么?”

星夜低着头往科仪大阵里头走。

依旧是小道士在大阵之中摆好了神像,日游神入其阵位。阴间大门敞开,将那些亡魂都收走。

但煞气还是差了一点,还没祛除干净。

杨暮客四周看了看,一个木桩上插着半根羊角,杨暮客一把将其薅下来,捏成了碎屑。

过了未时之后阳气开始衰弱,不再适合驱煞。杨暮客溜溜达达跟着穿黄袍的道院道士出了宫。那祥瑞之事传开了,也没什么后果。道院修士感慨虚惊一场。

杨暮客摇摇头,再晚几年,那羊羔子憋不下去了,怕是就不是虚惊了。

第二日他们从东门进宫。往北走了好远,渐见高墙林立,这边就不是那些内监外围了,走不远便是后宫。当今圣人虽选了女子入宫,但还没办典礼。这后宫还是空的。

这数十人进了一个塌了的园子里。

门牌上写着淑妃。淑妃死了快四十年了,面貌清秀,好看归好看,但眼神透着怨毒。

杨暮客坐在门廊的栏杆上,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的。

这些道士都知晓大可道长能通晓阴阳,看到此景心中难免有些畏惧。这里有鬼。

“你身上有我儿子的气息。”

杨暮客琢磨了下,这淑妃是赵霖的妃子,她儿子那便是上一代王爷。水生木,上一代王爷是木字辈。因为上一代没有人继承大位,所以这一代王爷还是木字辈,但改了草字头。杨暮客也只见过一个上一代王爷,那便是山里的尸妖。

“你儿子命数担不动气运,死在外头。贫道帮他解脱了。”

淑妃坐在他边上,像阿姨跟晚辈聊天一样。“他死在了什么地方?这么多年,宫里头多少人出去找,都找不到。”

“城北的一处荒山。化成了尸妖,生魂被怨念困住一缕。已被阴司接走了。”

淑妃无奈地说,“可怜我儿无后,还死在外头。连那皇陵都住不进去。”

杨暮客打量了下淑妃,“你是指城西的那个,还是归无山的那个……”

淑妃不答。

杨暮客咋舌,啧,“你儿子身上杀伐之气太重,否则也化不成尸妖。木字辈该是养生之德。若真登上大宝,举兵北伐。后果难料啊。”

淑妃笑笑,“女子不议政。”

杨暮客点了点头,“等等阴司便来接你,可有什么遗愿未了?”

“妾身多年不见圣人……想见见他。”

杨暮客一琢磨,这不就来活儿了么。站起来找到那些道士要了一尊神像,写了个灵官印的符头,将威武护法神虞庆山的名号写下。

旁人自然是看不见诸多变化,但清灵之炁聚集他们可得感应。

木头神像睁开了眼,“上人,您掐个唤神诀就行。”

“贫道如今肉体修行,不用消寿之法。”

“这位你应该认识。”

神像看向一旁的淑妃,“老臣拜见淑妃娘娘。”

“虞将军免礼。”

杨暮客跟神像说,“淑妃想见见赵霖。”

淑妃听了这话咬紧了腮帮子。什么东西,敢直呼圣人名讳。

“小神这就禀告岁神殿。”那神像合上了双眼。

杨暮客转头见淑妃打量着自己,低声说,“贫道不是凡人,娘娘不必惊讶。”

“即便不是凡人,也不该直呼君主名讳。”

“娘娘教训的是。”

不大会儿神像睁开眼睛,“回禀上人,瘟部瘟神赵霖大人说,不见。”

一瞬间淑妃那貌美的样子全然不见,青面枯槁。“他还在怨我……”

边上的杨暮客一脑袋问号。虞庆山则沉默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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