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亩数量可分三等,丁男最壮,授田四十亩,中男及成年壮妇,授田二十亩,老幼再半之,这是有家口且能劳作百姓之常制,至于不能劳作自养者,人数不多,我意可将其散至乡里,由乡间公养,衣食不足者,再由州府调拨。”

“可行。”刘备用心听了半晌,觉得陈登所言适合当下情况。

“至于将百姓迁居何处,还请使君定夺。”陈登是本地大族,广有田产,又怕得罪当地豪强,他也不好拿主意,故而将这个问题推给了刘备。

刘备知道陈登的心思,也不好强求,“以我之见,有主之田不可强夺,当寻无主荒地以授之;其二,情事紧急,城内百姓夺占道路,多有不便,应就近安置;其三,百姓多经离乱,民心脆弱,要远离兵祸之地,元龙熟知周边地理,可能寻得此处?”

“良成,司吾”,陈登脱口而出。

“陶府君在时,曾与蛾贼战于此处,百姓多离散,曹操此前耀兵下邳,此二地残存的百姓又多半逃散,现今空地极多;二城居下邳东北,处下邳侧背,不过四五十里,可南避袁术,又有沂、泗、祖三水过境,土壤肥沃,便于灌溉,正可屯民。”

刘备奔下邳时经过良成,知道大概情状,便点头同意。

“难处有哪些?”刘备问道。

“难处颇多。”陈登眉头微皱。

“眼下最急的是粮米,府库所剩不多,还要供应大军及官吏俸禄,城内多流民,无有余粮,全仗州府公养,府库所余已不足三月支用,再要赈济百姓,消耗更快。”

缺粮,确是眼下急迫之事,刘备对此虽有计较,但眼下却腾不出手来解决。

“流民百姓还是有些储资的,农械器具耕牛牲畜,也还有些,衙署调度一下,先留足种子,尽快分田耕种,等到秋收,便好过一些,冬天也能对付过去;秋收之前就暂由府库供应,不足的等到糜竺来后,再商讨解决办法。”

刘备起自垄亩,对细民百姓还是了解一些,知道百姓过日子谨细,虽然抛家流亡,但是能带的家用物什还是会随身带着的。

“哦,对了,农具耕牛不足的,州府也一并调拨,权且借与百姓。”刘备补充了一点。

“还有一事当下难解”,陈登听刘备安排妥当之后,知道是应急之法,但自己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便不再提了。

“吏员短缺,人手不足,度田分土,建造屋宇,恐怕会迟缓。”

“这不是一地一时之难,自黄巾造逆以来,地方皆是如此。”陈群此时接声说道,“上至州府郡国,下至乡里小吏,多遭屠戮,盖因官府导向不正,政以贿成,贪污成风,对百姓盘剥无度所致;乡里小吏借手中丁点权势,对百姓更是作威作福,贪狠如狼,百姓自然视其为仇雠,黄巾过处官吏多被屠杀,以致政事难举,也就不足为怪了。”

“长文公所言直指时弊,鞭辟入里呀!”陈登听陈群所述,不由击节叫号,“不过地方官吏也有胆小怯懦,祸到临头弃官亡命者,以及包藏祸心,为保性命倒入贼寇者。”

“长文、元龙所言振聋发聩,备所思者,责名求实,政之善者,发于心而形于外,备正须二位助我成此善政于此州,眼下州府缺乏良才贤士,二位可细细查访,若有贤才,备不吝官爵,必定量德才授任。”刘备顺势说出延揽人才之意。

“元龙所言,乃是急务,我意可让薛永薛茂长出任良成令,仓虞为县尉,侯谐侯叔然出任司吾令,伍宗为县尉,武周武伯南升仓曹郎中,掌管州府粮谷钱帛收支,辅助元龙完成迁民授田之事。”

“那个张吉,我看有几分胆色,人也机敏,就让他做个里魁吧!”刘备安排着人事,犹豫片刻,“至于二县其他吏员缺额,以及乡里三老、亭长、求盗、游缴等职,一部分可从流民百姓中选出,一部分可从军中调派。”

“城内守城的庞舒部,我看多半难以征战,但多是军中老卒,有厮杀经验,也懂军纪,可从中选派,平时捉贼求盗,闲时率领青壮练练兵,应当不成问题。”

乡里之制仿军中营制,五家为伍,设伍长,十家为什,设什长,百家为里,设里长,或称里魁、里正,十里为亭,设亭长,十亭为乡,乡置三老,乡则依据人口增减多寡多有变动,若有大族同姓聚居,则有家长,或称族长、宗长。

乡中设有秩、啬夫、游缴、乡佐等乡吏,亭中设亭侯、亭父、求盗、亭佐等亭吏,里中设父老、杜宰、里门监等里吏,伍长、什长分属里吏。

乡中吏员各有分职,或掌治安,追捕盗贼,或掌教化,调解诉讼,或掌赋税徭役,或掌都试练兵,或掌兵役。

庞舒部是吕军裁汰下来的伤兵弱卒,难堪驱使,又费钱粮,此时正可找个恰当的理由,将其拆解。

乡里小吏虽然官职不显,但贵在安稳,月月可领定额粮米,又能躲避兵役之苦,算是美差了。此举既能解吏员不足之急,又能起安抚军心之效,也算妥当之策。

更为重要的是,此策还可试探吕布旧将的反应,文火慢攻,为日后解决腹心之忧做打算。毕竟昨日魏续各部兵卒差点闹出兵变,吓得刘备出了一身冷汗。

“使君之策可行!”陈群率先表态。

“那今后税粮按多少收取?”陈登则追问核心问题。

“十取其三如何?”刘备小心的说道。因为税粮多少不仅关系到百姓生计,并且背后也牵动地方豪强大户利益。

如今依附各地豪强大户的佃户,交付田主的田租低者可占收成的六成,高者八九成的也不少。屯田税粮过低,必然招徕更多百姓,侵犯豪强大户的利益,容易激起他们的叛逆之心。这种情况刘备心知肚明,但迫于根基尚浅,内有隐忧外有强敌,谨慎起见不得不妥协。

“有些低了。”陈登沉思片刻,还是将此话说出了口。

“我认为可行”,又是陈群表态。

“百姓久经患难,深处水火之中,已经到了危亡关头,该让百姓们喘口气了,重农桑而薄徭役,圣人之教,我看口算钱也可减半收取。”

陈登心里纳罕,这陈群今天是脑子抽风了,怎么一个劲儿的往前拱?难道一个治中的位置就迷住了你的眼?是的,自己还没被眼前这位授职呢,虽然自己也佩服他的雄姿伟略,但毕竟他根基不牢呀,赌上身家性命是不是有点早了?

陈登却不明白陈群见刘备一整日处理军情政务的手段,尽显明主风范,已经有些归心与刘备了。

“如此也好,不过我看用官牛的可以加一成。”见陈群支持,二比一,陈登不得不松口。

“好,就依元龙所言。”有陈群、陈登二人支持,刘备心下安定,“还要烦劳元龙整理成文,尽快着手实施。”

眼见天色将明,陈登、陈群也有些困倦,刘备便让二人在临近厢房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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