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经他这么一折腾,我胆子忽然大起来:“我准备好了!”

药蓠狐疑地一挑眉,枭哥则斜睨他。

“一起下去看看吧,毕竟,这可是我的老本行!”我大方地摊开手。

“老本行,你是说盗墓?”药蓠“噗嗤”一笑,走过来,取下骷髅坐像手中的酒盅,方形地砖“轰隆隆”打开,露出一条漆黑的甬道,有台阶延伸向下。

“啪!啪!啪!啪!……”甬道两旁的长明灯受到感应一般顺次点燃,光线昏黄,声音传向地底深处,渐渐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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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安岭,破晓。

天空是灰绵绵的铅蓝,山腰那头泛起的曙光辽阔灿烂,光芒穿过白桦林,远道而来,温暖耀眼,照亮了学院外墙。

“哗!”

“哗!”

两个身影翻出外墙,从天而降,落于亮处。是穿米白色旧背心和黑色灯笼裤、背奚琴的迟,还有穿上绣白色火焰纹的黑衫、披外白里红的短袖道袍、背吉他的山鬼。

这时,峙牵着五头驯鹿拉的雪橇走了过来,为首的幺鲁看见两人,点了下头。

“雪村刚刚黑进系统,泽西很快就会反应过来。”峙语速飞快。

“知道了。”山鬼和迟一左一右跳上雪橇,峙骑上幺鲁,五头驯鹿撒开四蹄,狂奔下山。颠簸的雪橇好几次掠过地面上的突起,从茂草上飞过,再重重落下,两个乘客不得不抓紧扶手,生怕被甩飞。

终于来到大路,车站就在眼前,看大巴还没到,驯鹿们放缓了速度。

“哎,真羡慕你们啊……能力那么强,可以去远方冒险。”峙轻叹。

幺鲁驻足,山鬼和迟下了车,对它和峙道过谢。正在等车的人们无不向他们投去好奇的目光,看白色的幺鲁,看迟的羽翼,看山鬼的眼睛。

“冒险可不好玩儿,除非你真的厉害又勇敢,而且恰好有一帮同样牛逼还特别乐观特别仗义的朋友。”山鬼仰头看天,轻声说。

“我会的!我会变强,也会有那样的朋友!”峙下定决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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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暗室,唯一的光源是桌上那台电脑,照亮褐肤少年和白发女子的脸。

那女子尖下巴,柳眉,有着和少年一样的翡翠色眼睛,肤如凝脂,凸起的粉唇精致俏皮,长发及腰,穿着黑色皮夹克和淡紫色紧身背心,看起来最多只有三十岁。

“咔吧!”一张银卡从卡槽中弹出,女子拾起它,收入贴身口袋。

“谢谢南姐。”雪村摘下耳机。

“啧,跟你亲妈客气啥!”女子大大咧咧地将碎发甩到耳后,朝少年一挤眼。

可雪村并不看她……

“好吧,这样的身世,换谁都需要时间接受。”女子略显失落地低下头,雪村正自不知所措,她忽又笑起来,“不过,你愿意信任我,和我来这儿,我已经很满足啦!”

雪村见状,点了点头,再次别过脸。

“哎,我可是冒着被校长警告的风险把教授的特权卡借给你了……你多说几句不行嘛!”

“你不是要赶上午的飞机回青岛么?再耽误的话,时间就不够了,你可是家主,家族会议迟到的话……”

“住口!”女子捂住雪村的嘴,嗔怪道,“可没让你揭老娘的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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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着黄光,我们看见甬道的墙上绘有壁画,许是年代久远,颜色已经有些黯淡。

依次看去,起初是一个将领在帐中与使者交谈,将领的头顶光溜溜的,只在耳边披散鬓发,扎成辫子,形成草原人特有的“髡发”,像西夏人,使者的发型与之相似,只是额前多了一片刘海,倒像蒙古人。第二幅,使者离开,将领开始与一个副将打扮的人争辩,将领目眦欲裂,气氛紧张,他们争执的背景不再是毡包,而是烈火连天的战场,拼杀的将士,惨叫的伤者,遍地的尸体,眼看就要失守的城头……第三幅,副将垂头离开,画中突然出现大量遭人抓捕的猫和燕子,街头巷尾,百姓纷纷将自家的猫塞进麻袋,甚至生生将母猫和崽分开,母猫浑身炸毛,面容凄厉,嘴角流着血,将禁锢住自己的手臂划出数道血口,有人爬上房梁,把手伸进巢中掏燕子,巢被打翻,里面的蛋碎了一地,橙黄的蛋液淌成一片,还有人放出猎犬,猫和燕子被猎犬野蛮地咬住按住不得挣扎,不少被失口咬死,瞪圆的眼中满是绝望,遍体鳞伤,生灵的鲜血汇成溪流,蜿蜒过城池,隔着冰冷的墙壁,都仿佛能听见阵阵哀鸣。随后画面一转,就见一只负伤的白色狮子猫蹲坐在檐牙上,静静俯瞰一切,下一幅中,它便和众多猫一起被关进巨大的笼子,仔细一看,这猫的眼睛竟是一黄一蓝,和其他猫不一样,这异瞳猫的表情十分镇定,甚至是意味深长,隐隐约约让人感觉它在酝酿什么。

之后几幅更是离奇,毡包内围坐众多兵士,杀气腾腾,一蒙古大汗似的人端坐于兽皮宝座上,台阶下,一红衣白发的少年正在拉琴,他长发披散,蜿蜒垂地,红衣飘逸,华美若仙,被黑绸蒙住双眼,在脑后系成结,再看他手中那琴,竟与迟的极为相似!少年头顶,有个云朵状的框,只见框中无数身上着火的猫与燕,一齐涌向一个方向——另一边,军营外的老树上,一黑衣黑发之人正垂着眼陶醉地吹笛,他头顶也有一个云朵状的框,框中的猫与燕涌向反方向,也就是那座全员出动逮它们的城。

“我想起一个传说,”药蓠忽然开口,“成吉思汗在攻打西夏的兀剌海城时,要求守城将领三天内送来一千只猫和一万只燕子,说如果做到就退兵,城中人为了免受战争之苦,自然积极响应,结果蒙古人收到这些动物后,竟在猫和燕的尾巴上扎上易燃物,再把它们放回城,最终兀剌海城变成一片火海,被残忍屠城。”

我听得冷汗直冒,一种不知名的预感升腾而起,脑中好像有什么被激活了,接着,梦魇似的,壁画消失,我眼前出现一个很模糊的背影,红衣,白发,黑绸,他奔跑着,在黄沙之上,好自由……我伸出手去,这一切却魔法般消散了,指尖所及,仍是冰冷的墙壁。

我,还站在甬道里。

“小昱?”枭哥注意到我不对劲,他掰过我的肩,注视我的脸。

“没,没事。”我低下头。

就在刚才,梦魇初散时,我已对这里生出强烈的恐惧与排斥,我害怕,害怕再走下去,真的会错乱时空,我真的会变成什么不是我的东西。

“要不,在这里歇一歇吧!”药蓠提议。

“不必了。”我抬眼,目光笃定,“先把壁画看完。”

药蓠一怔,然后点点头,默默攥紧我的手——

后面这幅画也有两部分,一边是兵士闯入帐中,将执琴少年按倒,一边是着了火的猫与燕涌入城中,燃起一片火海。倒数第二幅,杵在高坡上的长杆顶端挂着一只狭小的笼子,地上遍布兵士的尸体,一个蜜色皮肤的长发少年踩在尸堆上,一手提着滴血的剑,一手抱出笼中的异瞳白猫。

最后一幅,也是最诡异的,所有血腥和战争场面都不见了,只有那个蜜色皮肤的长发少年的背影,他的面前,竟然是……甬道,亮着长明灯的甬道!和我们此刻站的地方,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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