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看了两眼,把报纸撇到一边。抓起真真的手,无意识捏着她的手指,“尸体是顺天府捞上来的,经仵作检验后,确系溺水身亡。”
真真心急问他:“所以呢,抓到凶手了吗?”
光绪说:“没有任何证据、线索指向说他是被人杀害的。”
真真脱力,“就这样了是吗?不查了?”
光绪声音轻轻的说:“没有任何人证、物证,就这样了。”
真真蜷作一团。
没有监控,没有人证,没有物证,黑灯瞎火把人往河里一推,就这样了。是谁呢?慈禧吗?不至于吧,李莲英?
原来这颗子弹,最后还是击中了他,那个身穿灰麻布衣的干瘦老头儿。他以为自己得遇贵人为他伸张了冤屈,却没想到就这样不明不白丧了命。他最后时刻在想什么呢?
真真又想起陈达元跪在地上团团乱转、挨个磕头的样子。
他还是被人踩死了。
光绪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是抓着真真的手不肯放开,缠着她的手指轻捏,与其说是安抚她,不如说是安抚自己。二人都不再说话。
原来还是一场空,真真难免有些消沉。
有时候,缓解消沉最好的办法就是下一场战斗。
三月初二,对景仁宫的真真来讲,有两件事值得注意。
坏消息,真真听说庆宽要回内务府当差了。
好消息,宣五下地了。
庆宽被皇上亲自撤了御膳房差事后,又托关系找门路,想在缎库谋个缺。这才几天啊,他竟奢望无缝调岗,多大后台?
宣五的腿还远远没好利索,隔几天换一次药。但是半个月时间一到,他就赶紧拄着拐下地了,他是个奴才,每天大剌剌躺着,非常不安心。
高公公也不给他安排什么活儿,这两天就让他在小茶房帮忙。其实小茶房顾名思义,是各个宫里负责主子茶水的一条生产线。有的规模大一点,也能做饭,统称小茶房。
但真真已经把小茶房做饭的业务撤了,目前景仁宫的小茶房就只是泡茶烧水一类的工作。
看见真真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发愁,白檀劝她:“主子可管他们这些的呢。”
“唉,你懂什么,这只是朽落帝国的缩影,”真真叹气。
“主子的话,奴婢可是听不懂了。”白檀不解道。
真真当然知道她听不懂,她也不过白说一句罢了。刚要闭嘴不再多说,又转念想到,不止白檀不懂,宫女们大约都不懂,百姓也不懂,而他们就是这个国家民族,最大的基底。
他们需要懂。
“我问你,庆宽管着御膳房,皇上要减膳,庆宽为什么不愿意?”真真问。
白檀说:“这个奴婢还能不懂?减了膳,没了银子,他上哪里拿钱?”
“哦?白檀能明白这个,很好。那我再问你们,”她这次不止对着白檀,旁边的高公公、红叶和宣五也都参与进来,“庆宽在宫中散播谣言,说老太妃是被饿死了,惹了大伙儿一起来反对减膳,皇上撤了他的职,”她在他们脸上巡视一圈,“如今却又不痛不痒的回到缎库当差,你们觉得,这对吗?”
高公公说:“要说对不对,那自然是不对。可是……”他斟酌道:“可是,这也寻常。”
真真愣了一下,随即开口:“这就是了,不对,却寻常。这个世界寻常地按着不对的方式走着,那你说,它能长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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