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卢余跟湘琴离开兰市,返回繁华的燕城。
临行前,三叔特意找来酒店,同他们说了许多话。
拉拉杂杂中,卢余填补了许多空白,明白了卢家上一代诸般无奈与隐藏的关爱。
卢余想,二叔也好,三叔也罢,过去的是非恩怨,已随风而散。
他释然了,选择与他们重修亲情。毕竟,他们是父亲的亲人,也是自己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
如此一想,自小压在心底的一块块石头,终于被一一移挪开,终于换得一身轻松与自在。
如此,真好。
湘琴能感觉到卢余的变化,那是从心灵深处外延出来的,展现了对生活的珍视与热爱。
下飞机的时候,正沥沥下着小雨。过小水坑时,湘琴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卢余注意到湘琴的小表情,主张弯下腰,说要背她过去。
湘琴担心他的伤,微笑着,轻轻巧巧,跃过了小水坑。卢余有样学样,也这般跃了过去。
这本是一件小事,他们竟快乐了一路。
回到家。卢余让湘琴找出旧相册,当着她的面,抽出二叔的二寸小像,在背面写有“X八刀”的下方,新写上“原谅”二字。然后,拿去厨房,就着灶头,烧成了灰烬。
“二叔能收到吧?”卢余虔诚地问。
湘琴也虔诚地答:“一定能。”
湘琴看着照片燃烧的过程,终于弄明白了“X八刀”的意思。
那曾是卢余心里最重的一块大石头。如今,烟消云散,雨过天晴。
也许,许多无解的人生谜题,只有在面对重大疾病,或经历生死离别后,才能真正有能领悟吧。
老营长特意叫卢余去趟山里,一场大醉后,才痛快表达了对去世二叔的哀悼和对卢余的慰问。
卢余硬着舌头,酒后吐真言:“老营长放心,我没时间悲伤。”
是的,卢余将悲伤储藏心底,一头钻进了《卢氏菜谱补记》。
他要复刻出原汁原味的“定江山”。
以前,他手握祖传菜谱,有章老爷子亲自指点,还找到了神秘香草弥青,看似一切就绪,水到渠成,可每每做出的成品,总是差了那么一点味道。
当然,定江山究竟是什么味道,连卢余自己都不知道。幸亏,章老爷子推荐了一位百岁老饕。
听说,这老饕幼年时,曾有幸吃过最淳正的味道。
老饕的舌头果然厉害。从他三言两语的品评里,卢余便知是个大行家。
老饕一次又一次呈现失望的表情。
卢余唯有一次又一次走进厨房,进行一轮又轮的尝试。
又一次失败后,卢余脸露沮丧之色。
老饕已遗憾离开。
老雷边吃边抱怨:“他娘的,这么好吃的菜,怎么就不是定江山呢?不如,就它吧!湘夫人开业在即,主菜只能是它!”
卢余很执拗,“与其这样,不如推迟开业时间……”
老雷一听替卢余犯了愁,“推迟一天,就多一天的费用。前期,江上渔者已贴补不少,再也拿不出多余的资金了……”
卢余想了想,“老雷,你得空去趟中介,把我名下剩余的两套房,也卖了吧。”
老雷挠头,“娘的,这一卖,你可就只剩那套婚房了。”
“我媳妇不在乎。”卢余不知哪来的自信。
又试了两天,仍旧以失败而告终。
此时,八月十五已过。
开业时间后延,敲定在十月一日。
老雷免卢余再变卦,提前让人做海报,投放网络广告……
卢余走出厨房,得知消息,为时已晚。他也知道,不能一再拖延。
老雷这一招,对他是种鞭策。
老饕来试菜。
看他举筷的时候,卢余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他甚至想,要再失败,他该怎么办,会不会技穷了……
“嗯,还不错!复原度百分之……”老饕眯着眼,故意停顿。
卢余暗暗搓手,汗涔涔的,谦恭笑问:“蔡公,多少?”
老饕微微颔首,拖长音道:“九十八!”
这是这段日子来,得到的最高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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