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本伟又做了个梦。

还是那个大厅中央,眼前仍然是那个灰色小人。

小人缓缓落地,遇空气变大变高,最后形成同样盘坐,面对面的另外一个人。

看不清面孔,但身着的是和尤本伟一模一样的衣服。

两人沉默了半晌,本伟思考片刻,率先打破沉默:“我明白你是谁了,你是心惘。”

心惘,每一个觉醒义理者都不得不经历的一环试炼,在情绪低落时,心惘便会化身为最能击破心理防线的样子,千方百计的引人入魔。

能反杀的自然皆大欢喜,义理也能再进一步,但要是没抵抗过去……

“对了,我要是输了会怎么样?”尤本伟好奇问道。

对方首先嗤笑了一声:“你的第一句话就错了,心惘只是你们的叫法,实际上,我是‘你’。”

“心惘”的本质,就是持有者沮丧的记忆,诅咒之力使其诞生自主意识,并与主体抢夺掌控权。

要是主体真的输了,那也只不过是自己夺舍了自己,算不上死亡,充其量也就是性侵答辩……啊不对,性情大变而已。

武侠小说里有一个更为通俗的解释:走火入魔。

“所以我在和我对话?”尤本伟歪头,眼中有一种清澈的愚蠢。

“确实,不过我现在扮演的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就是真的逃兵卢本……”

本伟大感不对,连忙打断:“等等等等,名字就不用说全了,我感觉说全了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哦,反正你知道我是原主就行,毕竟我也有他的很多记忆。”

本伟并不想在这种事上多纠缠,点点头算是答应,岔开话题:“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不知道,或许你已经死了,才来这里,毕竟我早就死了。”对方漠然道。

听到这句话的尤本伟差点没反应过来,龟龟,这心惘一秒入戏啊,说自己是原主自己就是原主。

不过也对,心惘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在蛊惑他人之前先把自己蛊惑成相应角色再简单不过。

“死了么……”尤本伟想了想,“或许也不一定,之前我也做过这样的梦,但之后我被救活了。”

“看来你很信任你的同伴。”对方的语气中带了些奇怪的情绪。“希望你能一直信任下去。”

“我有个问题。”尤本伟凑近问道。“你为什么当逃兵。”

“这没什么好说的,胆小,不敢面对癌鲲。”他耸耸肩。

“胆小的人,会选择帮助西蒙?”

“……”姓卢的那位本伟沉默了半晌,才终于重新看向尤本伟:“你真的想知道?”

尤本伟点了点头。

他叹了口气,开始述说:“你知道的,光辉前线几乎所有人的业余爱好都是考古。

有一天,我找到了一本古籍。

上面的文字是绝望教会的古秘术语,虽然是敌对势力,但出于好奇,我还是忍不住开始破译。

结果让我震惊,希望帝国——就是早已灭绝的先代文明,其实根本不是因为源灾和曜日而毁灭的,而是人,你明白吗?人!那时,帝国已清除了九成的癌鲲,就连那位‘灾难的源头’也被封印,但帝国内部又发生了叛乱,这才让癌鲲乘虚而入!

最后一代皇族道尔福勒其实早就知道曜日会来,但躲避这个灾难的地下北泽才建成了一半,整个帝国就分崩离析……”

对方失魂落魄地越说越慢,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继续道:“还有一个事实,帝国的首都都叫添潮,是现在绝望教会的首都,它的两个陪都,分别是现在的移城和磐石,而光辉前线,只是原来帝国用于关押囚犯的监狱!

我年轻的时候,以为癌鲲就是一切罪恶的源头,我们离彻底消灭它们的时候也不远,只要能清除癌鲲,至少……至少这块大陆的苦难能少上一点。但是现在,你告诉我,什么源灾曜日,都比不上人心,我们都是一群罪人的后代,还妄想宣传正义!无论我们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它苏醒的结局……杀光了癌鲲又如何?既然人类怎样都是受苦受难的,又为什么要延续……”

尤本伟看着时而滴落时而疯狂的对方,自己也不知道因何的突然问了一句:“你是怎么死的?”

他听到了这句话,陡然安静了下来,抬头看天,自言自语道:“这样啊……”

大厅的背景已然消失,对方也渐渐破碎。

尤本伟的心惘,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消散了。

消散的最后,本伟恍惚间听到了对方的最后一句话:

“为了让群众能离开,自己断后被癌鲲杀死的啊。

毕竟这是光辉前线士兵的天职。”

本伟也看向天,灿目星空甚是夺眼。

是啊,人类自相残杀,千百年来,兴盛衰微,轮回了一次又一次。

但总有些“蠢人”,一直对人类有着信心,而且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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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梦醒。

尤本伟刚想起身,一只机械手就按在了他了胸口,合成音传来:“不要动,会使止血的伤口流血,有什么事嘱咐我就行——需要我给你泡杯咖啡吗?”

“帮我拿一下这个。”还算完好的左手抽了抽,打开储存空间取出绷带,本伟请求道。

“检索关键词中……已为您开始制取:拿铁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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