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力护体后,江曰午深入沼泽中,眼前满是浓稠的泥炭,还有被烂布包着的尸体、兽骨、朽木,根本没发现雨笙的身影,他心中的希望再次熄灭一些。

不可能,当他回到沼泽上空,看着雨笙落下去的地方,忽然想出一个办法,便纵身跃入沼泽,试着保持不动会被带到何处。

果然,经过两柱香的时间,果真位置是不知不觉在改变,他距离岸边的石头确实远了大约半米,但这轨迹似乎是条曲线。

江曰午突然想起物理中的近心运动,便沉住气看下一步怎么运动。一柱香过后,他起身观察,还好这轨迹几乎是四分之一圆,他不多费力就找到了圆心的所在。

他一钻进去,只游了不到五丈深便有落空感,随着泥炭落入沼泽底部的一处坍塌口。

像是有条线切断了他与幻基的联系,泥沼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瞬间让他喘不上气。泥沼如此粘稠,他连挣扎的劲都使不上,之后泥沼稀松成了泥水,呼啦啦带他落入地下暗流中。

唔,江曰午浮出水面后终于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身体便磕到一根卡在洞壁上的木头。折断的木头早已腐朽,仍痛得他呛了几口水。

之后更是恐怖,简直算是激流勇进,他随水流磕磕碰碰了无数次,一路上太过惊险,他竟忘了施展幻术。

落入一处地下河中,河水流速骤降,他的四肢也可以肆无忌惮地伸展。他连忙幻化出灯光,眼睛紧紧盯着周围,决不能放过经过的每一处地方。

平缓的河流突然钻进了一处岩孔,毫无防备,他的脑袋狠狠撞在岩石上,却发现了线索,那石角上同样有血迹,不过已是有些凝固。

他激动得成了个泪人,任水流卷走,仍是一番折磨,但江曰午毫不气馁,因为希望还在。

暗流的分叉口上横着几根树枝,青纱在风中飘摆。他尽量浮在水面,一只手高举着才夺回这块青纱,确认过是雨笙的,江曰午将它紧紧攥在手里,更确信她还活着。

之后是大大小小的裂隙将水流分散,这一段洞壁比较光滑,他还是猛然撞在石壁上,速度却丝毫不减。虽然幻力护体,还是觉得头昏眼花,一直滑到平地时,他的神志才清醒些,水流已经不足以冲走他。

江曰午便起身观察着身处的溶洞,三两盏灯在其中显得微乎极微,他便施展幻力,直至洞中明亮一片。

倒在地上的几个骷髅,他们身上还插着腐朽的匕首,看起来都是被处死的永夜血月教人,随暗流漂到了这里。

似乎这里没有人迹,他走到这些尸骨前,捏住鼻子正想查看,远处一个古庙让他改变了想法。

远远望去,古庙是由整块巨石凿成,从台阶墙壁一直到屋檐上爬满了青苔,门上悬着块空白的石制牌匾,古庙出现在这里极不合常理,却与自然融为一色。

他踩着光滑湿润的青苔,走上去一推门,腐烂褪色的木门终于倒在地上,里面的墙壁布满了蜘蛛网,几尊石像供在石台上。

这里不像是有人来过,也无香炉法案,石像似乎是一些远古神话中的人物,其余九尊破损的神像围着正中间那尊神像,它高大到顶着庙宇。

厚积的尘埃上留下他的一串脚印,江曰午本想凑近去看,却只发现石像面容被层层蛛丝缠住。

手中的钝剑斩不断蛛丝,江曰午便直接上手,手指像是触及到钢丝一样,双手勒得通红也不见蛛丝有半点变形。虽是古怪,他扫视着古庙中,再也发现不了其它异常。

他转身离开,从这里正好能将溶洞一览无余,周围的地势比较平缓,如果雨笙还有些意识,那一定会从这水流中爬出来,在干燥的地方养伤。

溶洞不大,江曰午搜寻完所有的角落,却见不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不得已他才敢看向溪流的走向。

石面仍是有些坡度,水流尽头的那些裂隙深不见底,很可能这些裂隙互不相通,一直追下去,怕是明年都无法寻到。

江曰午停下来静思,她身体轻,或许是被冲到了更深处,他便选择了自以为可能性最大的那个,闭眼钻进去,扭动不了身体,却是卡在了缝隙中。

他爬出来,动用感知,将幻力尽量往下深入,发现深处百丈外有些幻力残余。

向其它方向看去,只有黑糊糊一片,他只好把这处地方当做最后的希望,毕竟凭感知也只能与幻力有感应。正当他想挪移而去,幻力却被强大的禁制弹回来,再次感知时已经被那种奇怪的幻力挡住。

尝试一下,他褪去青色曲裾,幻力附着在亵衣上来减少摩擦。当他将衣服放在地上时,才看到这衣服像是块湿答答的抹布,有几处破烂得成了布条。这件衣服可是雨笙亲手缝的,想到此处,江曰午滑进洞里更加卖力地蜷缩身体,果然,行得通与否只在这几步中。

又是一阵折磨的磕碰,扑通一声他落入水潭中,臀部狠狠磕在水底的石面上。水流如此冰冷,他爬出来浑身颤抖着将幻力分散出去,洞穴中明亮起来。

江曰午环视着溶洞,发现身后的水流有血丝在其中流淌,他走过去,眼睛被死死牵住,血丝成了血流,他奔跑起来,似在与死神赛跑。

“雨笙!”他大喊着,有不少“自己”在一遍又一遍重复着。

他停在岩壁的一处石孔旁,看着有血流从里面不断涌出,不由恸哭起来,也不知是找不到她而痛哭还是放下些心中的恐慌而“安心”?

“小儿行色匆勿,去往何处?”一个瘦骨嶙岣的老妇突然出现在江曰午的身边,吓得他一个踉跄跌坐在血水中,他两腿直蹬后退着,看清楚她的面容后,大声问道:“你是人是鬼?”

老妇拄着拐杖走到他面前,伸出枯木一般的手掌,江曰午被她拉起来,还是警惕地后退数丈。

老妇似乎对他不感兴趣,大张着没有牙的嘴打哈欠,转身便要离开,留下句话:“今天可真是热闹!”

江曰午见她没有恶意,壮着胆子作揖问道:“老婆婆,您见过有个女孩被水流冲下来,她伤势很重,晚辈无能未保护好她,此行便是前来寻她的,有打扰的地方,还请您理解一下”

老妇人点点头指着石壁后说:“要说是个小姑娘的话,她就在这古墓之中”

江曰午握紧了剑,古墓流出的血染红了河流,至于凶险程度可想而知,雨笙怕是有危险。

“她怎么样了?”江曰午将剑抽出剑鞘,挡在身前。

老妇不回答他,指了指上面问:“你是从沼泽那里下来的?”

“不然呢?”江曰午披她这一问打乱了思路。

老妇摇头笑着说:“也没什么,只是发现老婆子我真的老了,还拦不住人了”

她的目光突然停留在江曰午手中的古剑之上,眉头一皱,本就是满面皱纹,这一下更是让人见了有些心慌。

江曰午不敢眨眼,生死怕是就在这一念之间。

可他仍是眼睁睁看着手中的古剑消失,出现在老妇人手中。这才意识到面前的人实力远超过他,虽失去了抗衡的底气,他尽量抬高声音问:“雨笙,那小姑娘怎么样了?”

婆婆身着的襜褕上有些补丁,他刚说出这句话就有些后悔,对一位老人不敬,只凭猜疑的话,也显得太鲁莽了。

她细细端详古剑,本是眯着的眼猛然睁大,疾走几步,却不见蹒跚之态,直至江曰午面前,问:“你这剑,是从何处寻来的?”

江曰午疑惑不解:“您,能不能先回答我的问题?”

她摆摆手,稍作思索,原本激动喜悦的语气即刻便转为怒斥:“被不死火狮的焚天阵所困锁,又受到余波冲击,在沼泽和水流中泡了几个时辰,一路磕碰到这地方,我问你她还能怎么样?”

她接着说:“无日沼泽的水本就阴寒,如今也已入秋,这么重的伤,唉”

老妇人的话落下,江曰午心中也没多大波动,只是觉得有种希望突然消失了,似乎从一开始他就只想要再看一眼雨笙。

触及到她的目光,江曰午便答道:“这把剑是我师父留给我的,他已经死去,至于这把剑的来历,我一无所知”

老妇人拿拐杖挠了挠头,看着他站在水中,嘴唇冻得发紫,便走到他面前敲了下他的头,又笑呵呵说:“走吧,我带你见见她”

似乎这男人再次有了生气,动了起来,可走几步又停下,还是犹豫不决。

老妇人的身影消失在石壁前,不行,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今的时光少一秒都是对彼此的伤害,必须赶快去见她。

穿过那道墙,江曰午才发现其内别有洞天:巨大的墓葬中央放着一副棺椁,墙上的血流居然是从这墓室顶上一颗巨大的心脏中喷出来的,那颗心脏似平与石头融为一体,有节奏地搏动着。

他惊叹道:“这简直,没想到幻世之中,居然有这种奇妙的存在!”

老妇人在远处静静等着他,江曰午不再停留,屁颠屁颠跑了过去。他发现老妇人看似寻常的几步,却需要他跑着才能跟上。似乎江曰午越快越觉得老妇人遥远,他也不敢减速,因为老妇人的身影在远处越来越小,他便想施展幻运,却忽然发现周围的石壁成了血肉一般,他的脚下也都是红润且光滑的表膜。

正是有一些微细的长毛在脚下,逆着他前行的道路不断摆动,怪不得他越来越慢。

“看来这地方,似乎真正与肉身融为一体,钻研这东西,与幻术又有何联系呢?或许这一切都只是虚假的”

他收回心思时,老妇人已经消失在黑暗的通道中,他没走两步,像是被手一把抓了过去,眼前却一片明亮。

老妇人指着石门说:“你进去看看吧,别吵醒她”

江曰午一时间不能理解她的话语,便急忙推开石门,眼前的情景差点使他倒在地上:石棺中正躺着他心心念念的人。

“雨笙”江曰午伸出手想触摸她,可她的身体被血水淹没,水面上只露出一张惨白的脸。他看向老妇人,只见她笑道:“按理说,她已经死去了,可她很幸运,遇见了我这个老婆子!”

老妇人扶着棺材边缘,看着水中的姑娘,不住赞叹着:“美啊,真美,我当年也这般漂亮的话,老头子也不会去寻什么天道了,与佳人厮守终生,这竟是百世难遇的事”

江曰午泪水滴落在地上,朝她跪了下来说:“老婆婆,还不知我如何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老妇人瞥了他一眼,突然蹲在地上细细看着他,江曰午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握着剑鞘的手直冒汗。

老妇人站起身靠着棺材,她仰着头,像是陷入遥远的回忆,喃喃道:“没想到这四百年过去,还能看到他的存在”

江曰午登时反应不过来,问:“他是谁?”

老妇人突然抓着他那破烂的衣服问:“他现在是不是真的化为枯骨,甚至天则都是为天下所争夺,已经是兵戈大起,生灵涂炭?”

江曰午猛然想出来石亭,再联系起外面那颗的诡异心脏,似乎一切都有了解释,遂及点头道:“那位老者已成枯骨,婆婆您若想见他的话,我愿为您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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