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如果面前的少女知道自己就是道人留下的死门,她一定不会吝惜自己的生命,会愿意用一死来换取这局棋的终结。

可是,刘洵不可信。

他的处处安排皆是陷阱,他草蛇灰线,以两个王朝的兴替来布局谋划,怎么会让自己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

如果真的按照他留在草原皇陵里的线索,杀了松意去赌一把,那他们才真正是彻底输了。

“不要相信他。”

尽管师兄在她的脑海里一再这么说着,但陈松意却知道刘洵刻意留在草原皇陵的信息并不完全是假话。

她不相信道人,但她相信自己。

就算刘洵机关算尽,此刻不是也没有发现她就在他的眼皮底下?

她也有着他不知道的秘密。

她从天上的棋盘虚影中收回了目光,第一次看向了山谷下方的棋盘,那是天上虚影的实化,她的师父和道人交战真正的战场在那里。

她入了道,修习那卷羊皮上所记载的道术,已经走得比谁都离道人更近了。

虽然她仍旧解不出下面这局棋,但却知道这个盘棋是他跟师父的道域所化,任何活物都不能踏进其中。

一旦踏进,就是一个死,所以道人没有在下面布置守卫,并不担心他们从下方破坏棋局。

然而她不一样。

她从第一世开始就是道人的棋子,而第二世,她承载了师父的道术回来,也是他在这盘棋上落下的一枚棋。

她既黑又白,又非黑非白,两边的棋子都会把她认成同类,若是进入棋盘,应当不会死。

于是她动了。

被锁在地上的游天看到了她的动作,想要阻止,却记得不能叫破她的身份,于是把到嘴的“松意”咽了回去,却不知她想做什么。

容镜也想阻止,但陈松意的动作比他更快。

她不知何时在掌心画下了一道符,只是在行动间伸手朝他一印,容镜就被定在了原地。

刘洵看到了他的动作,但并不在意,尤其是看他起来之后并没有朝着自己来,而是向着下方的棋盘跳去,只是略微扬了扬眉毛。

那是他跟林玄的道域,看似普通,但任何棋局之外的活物进去,都只有灰飞烟灭这一条路。

麒麟的这个影子若是想通过破坏下面的棋子来左右棋局,那就真是太天真了。

然而当他看着那身穿黑袍的身影落入棋局之中,落在黑白的石子之间,没有立刻被搅碎,心中这才升起了一丝疑虑。

这疑虑在棋盘中的人转向他,对着他摘下了面具之后才浮现到了他脸上,打破了他的笑容。

陈松意摘下了面具,双眼审视地看着他,没有错过道人的一丝表情变化。

直到看到了那控制不住的色变,她心中猜测的最后一环才真正补上了。

她站在原地,看着这个操控自己的命运,掠夺了王朝的气运加诸己身,求索长生的操棋手,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她一入局,天空中的棋盘虚影上立刻就多了一个她,不光是雪山之上的几人看到了她,就是身在棋盘另一端的老人也看到了她。

而在棋盘虚影下方交战的双方也在这一瞬间动作一顿,看到了这个突然出现在棋盘上的人影。

看着控制不住色变的刘洵,陈松意开口道:“你在草原人的皇陵里留下的信息,告诉我师父,你的死门就是我,只要我一日不死,你的棋局就永远也不会被破。你一直想寻找我的踪迹,诱导师父和师兄杀我,他们若是听你的话,在我进入棋盘之前就把我杀了,你就永远也没有死门了,对不对?”

她说这番话,虽是疑问,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然而此刻她已经入了局,活生生地站在了棋盘上,成为了这棋局的一部分。

他这精心布局谋划,和他们斗智斗勇才布置出来的天衣无缝棋局,此刻又有了死门。

这就是因为漏过了她。

又是她。

道人看着她回想起自己命局被破,掌心重新生出掌纹的那一回。

那也是她。

而此刻,虽然那股磅礴的气运还在朝着他倾注而来,但道人却没有了先前的气定神闲。

从他的反应已经得到了自己所要的答案,所以陈松意不再迟疑,不等道人开口她就转过了身,对着棋盘的另一端仍旧执着那枚白色棋子,在一片污浊的乌光中,指尖仍旧散发着纯粹光芒的老人喊道:“师父!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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