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甜的的心情好。”

我干了杯子里的酒,他给我倒上,要和我碰杯,不知他是喝醉了,还是有意而为,碰杯时张洪瑞的杯子往下沉了沉。

我的一半杯子高出他的。酒桌上的礼仪我是知道的,低我半杯是示弱,还是要与我和解。

饮尽杯中酒,他又开了一瓶八二年的拉菲,毫无形象地给我到了大半杯,又给自己到了大半杯,看来是醉了。

但这次举杯张洪瑞十分沉稳,像一个前辈或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手指很稳很有力地抓住高脚杯,我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小孩。矮了半杯与他碰。酒水撒出了一些掉在了桌子上。

一声清脆的碰杯声像是化解了两人之间的敌意,我透过斑斓的灯光看见张洪瑞笑了,如释重负,又像是开心欣慰的笑。我才知道,原来他之前我见过的笑容是那么的假,这次,我看到了他的真心。

我也不会想到这一碰,或许意味着彼此恩怨的化解,或者我结交了一个真正的兄弟。

酒会结束,大老板们相别离开,小梦还没接电话,本想让她来接我,张洪瑞却执意要让人送我。推辞一番,我还是被塞进了他的宾利。只依稀记得小梦出门接我,让我喝了几口水,就上床睡着了。

一夜无话。

醒来已经是中午十一点,身上还满是酒气,衣服换成了睡衣。小梦或许听到我醒了,给我沏好了茶。

“昨天喝这么多,不要命啊!”小梦抱怨道。我知道她肯定担心死了。“洋酒度数高吧,忘了,没喝多少。”我记得我好像就喝了两小瓶洋白酒,度数明显高很多,后来才知道,那是威士忌。

今天我要去洪瑞公司找张洪瑞道谢。想起他吃甜品挺好,就精心挑选了一盒甜品送给他。进门预约见了张洪瑞。两人相见很是尴尬,毕竟我和他才初识一天。他收了甜品,和我寒暄了几句。他秘书进来了,我也不好意思再打扰,先行告辞了。

他给我了他的电话号和微信,要我常联系。

我收下了,驱车离开。

这事之后,直到我和小梦结婚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小梦倒一直很忙活,我说把他爸妈从老家接过来,也让老人们聚一聚。小梦也觉得很对,我们就放下手中的事回了趟老家。我开上我爸的小面包,一脚油门上了高速。

四个小时的车程,我时隔多年再次回到了故乡,准确来说,回到了已经被我淡忘的故乡。上了高中。我一次老家都没回过。这么多年,家里变化很大,但村民们依旧在街上拉呱,狗的叫声,婴儿的哭声,一切却又那么得像从前。

车里的暖气和密闭的空间叫人昏昏欲睡,小梦已经合上眼了。我叫了叫她。

她挺远就看见了她爸妈站在马路边上等着。这么多年没见,他们比我印象中苍老了不少。

“太冷了,你们先回去吧,妈。”小梦打开车窗说。

“大伯,大奶,我们放下车就回去,你们先进屋。”我跟在小梦后面说。见到我两个老人很是高兴,恨不得把我从车上拽下来,好好问问。

停了车,拿了些行李和吃的进了屋里,变化很大,房子像是重新装修的,和之前我去小梦家完全不一样了。大伯让我坐下,给我倒了茶。问我家里人都挺好的吗?

说着家常,小梦和大奶去准备饭菜了。屋里很暖和,也很温馨,我不知道为什么冒出这样一个想法:老了以后回老家盖一个小屋也挺好的,可惜到我五六十的时候。这里也是高楼林立了吧。

菜很快上齐了,大伯问要不喝两盅,我自然奉陪,这一喝就喝多了。我是指大伯喝多了。

说哪天要和我爸喝一顿,安排我我今天住在家里。晚上我上床,小梦跟我说,大奶问她是不是有了,我听了哭笑不得。小梦就跟她妈说,一直没来得及说,才这么晚告诉他们。

“明天我打算回我家看看,咱们明天下午走。”我搂着小梦,小梦乖巧地依偎在我的怀里。

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我沉沉睡去。像坠入了黑洞,没有梦,也没有意识。这是我这些年来第一次这样的睡眠,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归宿。不知是小梦还是故乡带给我的安心,总之我的心算是落下了。

天一亮,我拿出老家的钥匙。每年我爷我奶的祭日,我爸都会回来祭奠,我像是初来乍到,又轻门熟路的找到了。过道口的超市还开着,老板正在搬货。看了我一眼,没认出我是谁,可能我的变化也非常大了吧。

开了那把古董锁,院子里的草在这深秋也放肆的挺着头,蔓延了整个屋子,没给人留一点能走的路。

我拨开草,拿出钥匙开了吱呀作响的房门,窗户也跟着咣当一下。屋子里只剩下几件家具和木板床,还有那个古老的摆钟。我上了发条,我们俗话叫上劲,这台工作了几十年,又休息了十多年的老物件,已经和我爸一边大了。锈迹斑斑的齿轮转动,圆摆左右晃着,时间只能向前走。反方向的钟也只存在于歌里。

我锁了门,瞥见一直野猫在屋顶凝视着我,或许它把我当做入侵者,或者把这当自己家了,我盯着它,知道它发出一阵哀怨的叫声,跳下房子离去,我也锁了门。不知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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