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只能铤而走险,赌自己能打开封印,赌自己能在被发现之前取走神造胚胎全身而退。神造出世,必有异象,但是老祖已经为他留下了后手,只是如今有这场暴雨做掩盖,老祖的后手已无用武之地。

只有他成于天灾,岂有败于天灾的道理!

岁乘宗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一步走出,就不容失败,他不会有“下一次”的机会。

老祖留下的阵法一定是只能开启一次而且强开必毁的类型。

成败在此一举!

他打出一道指决,将程煊血气自鼎中抽出,然后注入脚下的巨大阵法,只有完全注满法阵才能解开封印。

他既要分神催促提炼程煊的血脉,也要将血气按照老祖记录的走向引导。无论是哪一边都需要他聚精会神,无论哪一种都要耗费时间。他没有时间了。

只能一手研墨,一手书文。

墨没研好,写不出字;字写错了,只能重来。他谋划这么久,好不容易得来这个机会,如果脚步止于封印之前,连遗迹大门都没迈进去,恐怕他的一颗道心都会破碎。到时候根本不必面对“心魔”洪络缨,他的道尊伟业就已然是中道崩殂的惨相!

……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岁乘宗不愧为神藏中的佼佼者,不曾停歇片刻,他在小半日时间里一口气完成了三分之一阵纹的勾画。只是这没有让他松一口气,反而更加紧张起来。

一旦上手才醒悟老祖布下的阵纹是多么繁杂,他所完成的三分之一仅是开头最简洁的部分,耗去小半日时间不可谓不快,却比岁乘宗预期得要慢上许多!剩下的三分之二更是如犹如在星辰阵列之间击鼓传花,天知道他手中的“花”得传到什么时候!

心细如麻的老祖,怎么能忘了写清楚解开封印要花的时间!

岁乘宗咬紧牙关,现在不是埋怨的时候,上了贼船没有再下的道理,他不能前功尽弃竹篮打水。大道争锋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便是给予他的磨砺!

岁乘宗稍显紊乱气息竟是平复下来,他的一颗道心迎难而上,又登高峰。耗去的谷虚气瞬间充盈「绛宫」,惠及四肢百骸,修为关隘顺势告破,他终于在此时跻身了神藏后期!

岁乘宗心中阴霾一扫而空,神情大悦。天时地利皆握在他手,缺了人和?

他即是人和!

他是命理天定之人!

哒哒哒。

在他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

岁乘宗凝神看去,发现是刘影走了过来,思索片刻后心中暗叫不好。他板起一张脸,严厉地斥责对方,“刘影,你怎么来了,我说过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入此处!”

刘影脚步虚浮,神色阴晴不定,他的眼神在躲闪岁乘宗的注视。

“我……有些疑惑……”语气听来好似心中有纠结之事,脸上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我想知道,刘显……为什么会去做那种事……他怎么会死了呢?”

岁乘宗知道不妙,一定是刚才自己过于专注封印阵,松懈了对刘影的约束。他面色缓和了几分,“刘显忠贞高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英年早逝,我很遗憾,你身为他弟弟当继以遗志,我愿倾力培养,直至你坐上刘家家主的宝座。”

刘影的神色还是十分不自然,似乎在不明就里之间摇摆,没有离开的意思。

不得已之下,岁乘宗只好咬牙再苦一苦自己。他艰难地分出一缕心神去激发起「双鲤尺素」。

刘影当即以手扶额,垂下头去,面容狰狞,似在抗拒,但身体不由自主。

就在这时,一道细微地破空之声响起,有某件物体从刘影的身后激射而来,直指他的后脑。

虽然刘影头疼欲裂,但反应丝毫不慢,他立刻回身一拳击中偷袭他的暗器。拳锋下传来清脆的响声,暗器轰然破碎化作齑粉。

刘影定睛看去,空中四散的晶莹粉末像是某种非常脆弱的石质,饶是他不出拳,任其打在自己身上也会被护身罡气挡下。

毫无意义的偷袭。

而下一刻,在四散的粉末中,一袭白衣兀然现身!正如字面上所说的“眨眼”的工夫,该男子就到了刘影的身前,仿佛他本来就此处这般自然。

刘影是一名精于探查和隐匿袭杀之技巧的蛊师,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这里有除了岁乘宗以外的人!他的脑中闪过无数念头,但最后所见是一只大手遮住了自己的所有视野。

刘影的身躯没有丝毫挣扎就落入了男子的怀抱。突然出现的男子将怀中的刘影轻轻放在地上,然后看着眉头紧锁的岁乘宗。

“岁……大人,这应该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男子笑着说道。

岁乘宗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竟然能在这里遇见对方,这让他心中顿生一股蹊跷感。“在城主府有过一面之缘,虽只是在门外观战,但公子的才能着实惊艳了岁某。”

来者正是被通缉多日无果的赫连云鸣!

他不是早就离开青峰城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岁乘宗心中在咆哮,却只能强装镇定,“公子没有去逃命,就不怕我将你的行踪告诉赫连将军?还是说你觉得岁氏与管家不合,认为我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作此打算,公子恐怕会失望。”

赫连云鸣没有理睬他的话,而是环视四周,然后将目光锁定在一个地方。

一尊烧得通红的药鼎。

赫连云鸣慢慢走了过去,“虽然我很好奇这里是什么地方,也很想知道岁大人不在城主府主持抗洪事宜也要在这里做一些看起来好像很有趣的事情是什么……”

他兴致勃勃地回过头来看着岁乘宗,“大人可否满足一下小子的好奇心?”

岁乘宗怒不可遏,用毫不掩饰的威胁口气反问对方,“你觉得呢?”

“那便作罢。”赫连云鸣意兴阑珊地叹了口气,“但受人所托,我要带走他。”

对方口中的他是谁不言而喻,惟有泡在药鼎中,被不断榨取血脉的程煊。

程煊的关键之处不在与他本人的选择和他的行为,他的存在本身就至关重要。对方一上来就要带走程煊,说明对方和对方背后的人,十分清楚程煊在此时此地具有无可替代的作用。

没有第二条国祚血脉了。

——若是硬要说,朱濛也算,但朱濛早就亡了国,他的国家已经变成一本老黄历,血脉中的龙气都不知还留有几分,岁乘宗自然不会选择这么冒险的答案。

是谁在这个关头还能到他面前横插一脚?知道这件事情的人还会有谁?本来清晰的局势却因为赫连云鸣的突然搅局而变得云遮雾绕,这让他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他似乎被人算计了!

管家?还是……

岁乘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岁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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