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某处,洪络缨悄然漫步风雨中。

在某个时刻,她头上盘好的发髻突然炸开,原本齐腰的长发好似被人一刀斩断,只留下齐肩的长度。

被斩下的白发化作尘埃消散。

她伸手拂过发丝,让它们重新长至腰间,然后随手捏出一只木簪,将长发卷起别好。

为根治寒毒,她翻阅过许多稀奇古怪的书籍,逐渐养成了研究各类门道的习惯,恰巧谕使也无法通过修行增强自身,所以她并不排斥从旁门左道里汲取智慧壮大自身。

确实有如郑度猜测的那样,那道“狐妖灵体”是借鉴了「伴生法器」也结合了一些偏门的秘技所制成的“器物”,但郑度没想到的是,那个同他们打生打死的“本尊”其实也是一具傀儡。

「木槵子身」。

这是洪络缨在研究「伴生法器」时,一时兴起捣鼓出来的玩意儿,结果却意外得可行。

她以自身的血肉为胚胎,制造出一具无识肉身,再以头上白发作引,加深与自己的约束,所以可以当成第二个洪络缨来看待,只是……没有修为。

因为谕使的修为是「唤灵仪式」赋予的,就算是分身也不存在任何战力,所以谕使才衍化出「吉生灵体」这种独有的“分身”手段。

「木槵子身」作为后天培育,自然不可能打破至理,但“她”又与洪络缨命理纠缠,因缘极深,更不可能成为炼气士或者武修。

如果是这样,「木槵子身」的存在根本毫无意义。

于是便有了「媚罗刹」。

她将一部分「青丘之主」解离出来制成类似「伴生法器」的「媚罗刹」,将其作为「木槵子身」的“动力核心”,用以提供修为。而「木槵子身」则充当「媚罗刹」的温床,使其能够脱离自己这尊本体后长时间地存续,二者相辅相成,互为共生。

洪络缨还是比较满意自己这件作品的。

但是“她”好像玩得太过了,那边结束的时间比自己意想之中要久得多。

洪络缨也不明白为什么,「木槵子身」明明是后天制造出来的“器物”,却“天性”顽劣,拥有更甚于自己的恶念,简直就像……自身恶念的排泄产物。

她伸出食指俏皮地卷着几咎没别好的发缕。

说明还存在改进的空间。

正好「木槵子身」和「媚罗刹」都被毁去,就干脆重新造一具吧。

根本法修士的「伴生法器」只能有一件,如果被毁去就需要重新铸造一把相同的,但洪络缨是谕使,不存在这样的限制,按理说这样的“分身”她想造多少就能造多少……当然实际上是不可能的。

以自身血肉培育无识肉体需要耗费大量天地奇珍的这一点还好说,问题出在提供修为的「媚罗刹」。

这可是需要分化「青丘之主」的本源力量来制造的,一点倒还好,她能慢慢恢复过来。但别说太多,只要来个三五具,就必定会伤及根本,所以至今他也只造出一对「木槵子身」。

谕使虽然无法修炼,但是会跌境啊!

在洪络缨思考着自己的得意之作之时,她踱步走到了一道阔绰的大门前。

门上匾额书有气派十足的两个大字——钱府。

府门在洪络缨到来后,缓缓打开,一道素白的人影走了出来。

依旧轻纱覆面。

即使是朦胧的脸庞,但洪络缨一见便知对方是个无可挑剔的美人胚子。

洪络缨眯眼笑了起来。很好,她最喜欢美人。

下一刻,青黑面谱现于白发之下,货真价实的「青丘之主」于神话中走出。

其九尾,拂乱天机,晦暗寰宇!

同时,钱芝禾的眉心一点黑芒绽放,身后传来马蹄践踏,额生犄角,有清越龙吟!

一言不合?何须一言!

两人顷刻间便战在一起。

青峰地志有载——

时年乙震历三六六年九月,天怖雨而有神异,相峙于野,以为祥瑞,敬祭之。

……

在一处昏暗的地下溶洞里,神志不清的程煊的身体被链条捆在钟乳石柱上。

他的双膝正叩在一滩低浅的水洼中,身后一根巨大石柱高处垂下的两条锁链缠起双手,向上左右分开拉起了陈锦姚的上半身。

如同正在接受裁判,伏首谢罪的罪人。

一盆冷水朝他的头上狠狠泼去。

程煊惊醒,随之而来得是凶猛的无力感。自修炼以来,他第一次感到如此虚弱,浑身的气息空空如也,无法感受到自己体内有一丝半缕的原始炁在流转,分布在四肢百骸的各个穴窍传来了针扎似的疼。他什么也做不了,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很吃力。

想起来了,他最后艰难击败刺客,但还是棋差一招,早早就中了毒,之后被毒倒在宽页街的宅子里。

他勉力睁开双眼,只看见一只白皙的手伸了过来,将耷拉着的脑袋一把揪起。

“你杀了刘显?!”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前来索命的鬼差一般阴冷,似乎是刚刚清醒且加上在溶洞之中的缘故,程煊觉得此声震耳欲聋。

程煊没有力气回答对方的问题,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根本没听过“刘显”这个名字。

他看清了对方的面容,那是一张稚气尚存的脸庞,看上去是与自己年纪相近的同龄人,有着这般年纪该有的傲气和凶狠,还……带着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

程煊的脑袋还算清醒,不一会儿就找到了想明白了原委。

面前这人与那位袭杀自己的刺客有些神似,恐怕带着一点亲缘关系。

程煊看着对方,眼中多了一丝古怪意味。

……刘显?那个汉子是叫这个名字吗。

对方见程煊眼神迷离心不在焉,当即一个耳光呼了过去。

程煊脸颊印上了一个紫红色的巴掌,火辣辣的疼,他用一双眼眸怒视对方。

“刘显死在你这种废物手里!”见程煊的窝囊样,身着紫衣的少年更加恼怒,“他也是废物,一个没脑子的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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