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别觉得汪成替你说句话就有人帮你了,这里没人能帮得了你”

许娟靠近占希凑到她面前不轻不重的说着

“还得是我娟姐大度,跪一下就原谅了,要我说这种到处勾引别人的骚货,就该扒光了给所有人看看她到底多脏”

“哈哈,我觉得可以”

“我有带我妈手机来,给她拍下来让大家都看看”

占希听着周围传来的起哄声,她只觉得自己好像一下置身在一个冰冷的地窖中,周围都是吐着信子向自己靠近的毒蛇,脑子里有声音在喊‘快跑啊,傻愣着干什么’,她手指有点不受控制的颤抖着,本能驱使拔腿就要往旁边跑,结果被人一把拽住头发,头皮上传来一股刺痛,导致她重心不稳整个人重重的摔在泥地里,摔倒前一秒占希想的是,以后再也不绑马尾了,手肘传来一阵火辣辣的麻劲,还没缓过神来,头发又被扯住,她只能被迫仰起头

许娟一边扇一边笑着道

“刚刚不是还想跑,这会怎么不跑了”

“外面有相好的在等你是吧”

“贱人,让你勾引男人,让你去打小报告,贱货,有爹娘生没爹娘养,怪不得你爸妈只带着你弟弟去外面,把你留在这,怕是被你这一身狐狸骚味给熏走的,呸,活该”

“装什么清纯,都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了的婊子”

占希原本还在挣扎,此刻却停止了动作,脸颊两边已经麻了,但她还是深深的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寒冷,那种从手脚开始发冷直至绝望遍布全身,,恐惧席卷内心,想要大声求救却根本发不出声音,那人的眼睛就像一条毒蛇紧紧的盯着自己,狭窄的房间,充斥着不堪入目的话,那是占希想要永远遗忘的东西,她拼命的挣扎着,却不管她怎么挣扎,都被牢牢禁锢着,没有人听到她的求救,也没人从那个小房子里救走她,那时候她在干嘛,她在期盼,期盼把她抛下的父母可以在那时出现,许娟其实说的没错,她的爸爸妈妈确实带着弟弟去外面了,听说是个靠海的城市,那时她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有一天爸爸妈妈弟弟都不在家里了,问奶奶,奶奶说他们去外面打工了,那个时候自己也才六七岁,也不太懂什么是打工,就问奶奶,结果奶奶嫌自己问题太多了,就把自己锁家里出去了,那之后她再也没问过爷爷奶奶为什么爸爸妈妈还有弟弟,后来长大了,也懂了什么是打工,但对他们的印象就更模糊了,对于许娟说她有爹娘生没爹娘养也不全对,毕竟自己在爷爷奶奶家生活,他们总会给生活费的吧,她本身对爸爸妈妈也没什么感觉,童年的记忆其实也不太好,六岁之前的爸爸妈妈面目都是狰狞的,但她对弟弟的印象很好,因为弟弟出生之后爸爸妈妈就没打过她了,想到这,占希有些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但牵动到脸上的伤倒吸一口凉气

“看,被打了还笑的出来”旁边举着手机拍照的人嘲讽的说道

“娟姐,别一直往脸上扇,容易被人发现,往衣服遮住的地方打”章小茹在一旁说道

“我倒要看看她最后能不能笑的出来,把她衣服扒了,给她好好拍拍”

占希本来不想反抗了,她知道反抗只会让施暴者变本加厉,但是听到衣服要被扒掉拍照,她还是慌了,她想叫救命,可是有谁会来救她,她蹲在那,周围是一张一张模糊的脸,他们路过她,无视她,有人驻足,却一把将她推到,没有人拉她一把,只有她自己,她只能自己爬起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猛的推开眼前扒自己衣服的人,冲出人群,原以为会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却又一把被人拽了回去,她一个人抵不过一群人,此刻的她陷在泥潭,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她真有点累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人群散去,占希躺在散落的垃圾里,她缓慢的拨开身上的纸屑,拉过一旁被扯坏的衣服机械的套上,然后起身,她缓慢的往回走,一步一步双脚像是被灌了铅

机械的捧着一把水往脸上泼去,一下又一下,指腹刮过脸上的伤带起一阵痛感,她双手撑在洗手池两边,头却一直低着,不敢看镜子里的人此刻的狼狈,下一秒,突然笑出声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能帮帮我吗”占希抬起满是水渍的脸直直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当然等不到回答,但眼神一直没离开镜中的自己,下一刻,像是得到了什么回复似得,她仔仔细细的把自己清理得稍微不那么难看,把原本就松散的马尾扯散,头发散落下来搭在两边,她打湿双手把头发又捋了捋,又重复的沾水把裤子跟衣服上能擦干净的地方都擦了擦,虽然徒劳,忽略掉身上跟脸上的伤,她此刻看着还算比较干净

学校后山有一个蓄水池,池子不算高也不算深,对于十几岁的少女来说要爬上去并不费事,此刻占希坐在池子边缘,只要她向后一倒,没人会发现,如果运气好一点,碰上学校停水要用到这个蓄水池那自己也能被打捞起来,不至于一直这么泡着,怪难看的,只是有点可惜,她的运气一直不怎么好,或许只能等到发臭了才有可能被偶尔路过的人发现吧,她闭起眼睛,感受傍晚的凉风轻拂过脸颊

“喝水吗”

猛的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她睁开眼睛,少年站在距离她不到一米的位置,他的额头微微浮起些许薄汗,虽然有些气喘吁吁,却还是向她伸出手递去一盒绿色包装的东西,她怔愣着,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他这个点还在学校,见女生并不回答,汪成调整了一下呼吸自顾自的走到占希身旁,手撑着池子边缘轻轻一跃便坐到了距离占希半米的位置上

“喏,给你”汪成把吸管插好递给旁边还在发愣的女生手上,像是顺手似得给女生披上了一件天蓝色的衬衫外套,接着就是无尽的沉默,占希有些慌了,她害怕刚刚的事情被他听见或是看见,自己那时的状态并不是很好,甚至很糟糕,她并不想用那样一个糟糕的状态被他看见,一时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出声,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男生清透的嗓音

“占希,抬头看看日落吧,这么美的落日晚霞,不应该只有我一个人看”

占希缓缓抬起头,其实什么都没有了,日落光辉映下,昏黄的霞光,溅星点缀,像是被人撕碎之后随手扔在一旁,就那么零星半点的挂在天空的边缘,一点一点被暗夜吞噬

声音有点干涩沙哑,但占希还是缓缓道

“我没有”她咽了咽并不存在的口水刚要继续说下去,就又听见汪成的声音

“我不是劝你什么,未知他人苦这个我还是懂的,我听过很多人口中的你”他顿了顿,余光像是随意一撇,看见身旁的人微微抖动了一下,手指也不自觉的收紧,攥紧了手里的盒子,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饮料撒出来了也没察觉,他从口袋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了过去继续道

“我更倾向于我认识的你,一百个人嘴里一百个自己,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阻止不了她们说什么,但是清者自清.....”

“你是从什么时候听到我的”占希擦掉手上的水渍盯着远方问出声

“我想想,是班上只要东西丢了就是我偷得,还是我不知廉耻勾引村里谁谁谁家的丈夫,还是小学时候跟带我们班的曾老师上床.......”占希掰着手指每说一句就压下一根手指,汪成难得的沉默下来

“从我出生起我就知道,我并不是带着期盼降临的,因为大人们想要的是个男孩子,以前我不太理解为什么大人们都不喜欢我,不管我再怎么努力去向她们靠近,也只能换来一句又一句的呵斥打骂,所以我一直都觉得因为自己是个女孩,才会让他们那么厌恶我,可是直到我七岁那年二叔一家三口回来陪爷爷奶奶过年,我看到那个被打扮得跟洋娃娃的女孩子,我还在想,她好漂亮啊,可是为什么她是女生,她会不会也被他们嫌弃,会不会也要挨打,所以我天天跟在她后面,然后我看到了她的爸爸妈妈给她穿衣服穿袜子,亲昵的喊她小宝,给她梳好看的辫子,就连奶奶在那段时间也陌生了好多,原来她也会温柔的摸着堂妹的脑袋轻声细语,也跟着叫堂妹小宝,那一刻我才知道大家一直讨厌的人就只有我”占希自顾自的说着,仿佛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脏那片隐隐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嗓子也莫名的发胀发酸,她往下咽了咽

“我并不在意别人怎么说,说我是小偷也好,说我勾引有妇之夫也行,说我怎么不知廉耻也罢,我都不在乎,因为我知道她们不喜欢我,我从来不会去因为别人不喜欢我而在意她们嘴里说出来的话”

汪成低下头,此刻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面对一切都游刃有余的他,在这一刻却哑口

“你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我家里人不喜欢我这个事吗”不等汪成回答,占希又缓缓开口道

“有一年暑假,我叔叔把我堂妹送回老家让我奶奶帮忙照看,有一次我奶奶刚从地里干完活回家,堂妹闹着要喝可乐,我奶奶立马就去村口买了,回来之后她又闹着要让奶奶喂饭,我当时嘴贱,多说了句,你都这么大了不能自己吃饭吗,奶奶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呵”占希似乎想到什么,嘴角仰起一抹苦笑继续道

“她当时就直接走到我面前,抬手扇了我一耳光,我当时有些无助的看着我奶奶,结果你知道她说了什么吗,她说我活该,嘴巴那么贱干嘛”占希无意识的摸着自己的脸,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见汪成张嘴想说些什么,她又摇了摇头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了,对于她们来说我的存在就是错误的,因为是我,所以她们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做出伤害我的事情”

“后来不管是被她们污蔑我偷东西,故意泼我脏水,把我关在厕所,一群人扇我耳光,故意把我的东西扔掉,把我扒光拍照片”占希停顿了一下,继续自顾自的道

“无所谓,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改变不了,错误已经产生,但是我可以迎难而上,这个世界除了生死,都是小事,不是吗”占希侧过头向身旁无言的少年看去,眼神无波澜,却无比清晰明亮,汪成突然觉得自己的出现好像有点多余了,她原比自己想的要坚强

“施暴者活在阳光下受害者死在深渊里,没有这个道理,我不会永远这样沉在河底的,雨季终将过去”少女抬起头望向昏沉沉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占希,黑暗终将破晓,我一直都相信你”

“好”

“海压竹枝复举,风吹山角晦还明”汪成看着天边消逝的最后一点光亮缓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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