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楚子航浅浅地回应,坚毅的面庞中却似乎怀有少年朝圣的信念。
夏弥白嫩的小手稍稍一挣扎,楚子航就自觉地松开了他捏住的纤细手腕,小手轻悄悄地从楚子航的怀中抽出来,不一会又羊入虎口,主动把小手又塞了回去。
霜寒入手便觉刀气四溢,嗜血的寒意刺痛了他的手,那是经由万千龙血淬炼的锋刃,更是刻上过梅涅克和昂热名字的传奇之刃。它无时无刻不在释放着噬骨的冰寒,但于楚子航而言寒冷中又留有几分熟悉与怀念。
过去,它曾作为炼金刀刃的顶峰横架在楚子航与夏弥之间,诀别间诉说着化不开的血仇,而如今它已经失去了炼金术加持的奇迹,充其量不过是一把打磨得很好的金属折刀罢了,但却是校长留下的唯一遗物。
于是,夏弥张开了双臂,给予看楚子航自由向前的空间,而楚子航站在群墓之前同时看到了梅涅克与昂热的墓一前一后地立着,一时没能想好该把折刀留给校长还是梅涅克,不知道哪种方案更合校长在天之灵的心意。
直到他在梅涅克的墓碑底座上看到了折刀从前印下的刀型凹陷,便已然知晓了校长的心意,梅涅克墓碑上的印痕正是少年昂热心中的高山,峰顶之上住着他的友人。
他如古时进献太庙的祭典一般恭敬虔诚,双手将刀刃捧到墓前,将折刀按进凹陷之中,匍匐跪拜。萧瑟的草地支撑起着他心中的沉闷与空洞,像是长辈在托着他的身子,叮咛嘱咐未来应该走过的道路,黑洞般的压力一点一点地缓缓消散。
即使没有人要求,处在他身后的夏弥也心合一处,双手合十、低头默哀,一如修女般虔诚祈愿,谁能想到昔日不可一世的神明此刻亦为凡人俯首,罔顾从前胜天半子的倨傲,一心祈愿命运的垂怜。
隐匿的小魔鬼未曾走远,此刻的他也像夏弥一般有样学样地双手合十以表达自己对忠实客户昂热先生无声的尊敬,魔鬼遵循着人们循规蹈矩的礼节,这些礼仪形式是人类抽象情感最简单的公认表达。
天地凝静,尼伯龙根带来的光辉在此刻悉数归还,露天的墓园再一次回到夜色笼罩之中,被吞噬的光芒模糊了时间,无声息的夜陪伴着二人一同俯首,忘却了多日来的世事沉浮,悲伤无声消散在这片夜色。
尽管很多自恃聪明的人对繁复的形式嗤之以鼻,但所谓的仪式感,就是会这样在无声中给予凡人力量。在我们自认无用的荒野,在我们不曾看见的角落,饱含着超越我们狭隘视野的启示与力量。
人非神佛,自然无法事事洞悉。登山爬楼,只要一级一级阶梯踏上去就好了,只要肯努力再高的山峰也会始于足下。
但诸事繁多,并非事事皆如这般浅显,总会有人心向往的天堑从一开始就没有路,每个踏上此道的人都该自求多福、自食其力,想方设法地追逐自己梦中的终点。
诸如追求幸福,宽慰人心,又或是修道求佛,这些事情都没有答案可言,而仪式的条条框框就是前人留下的浅显道理,没有人明白究竟如何自渡成佛,但皈依佛门的每一个人都听说过戒律修行;没有人能知道怎样能宽慰离去的悲伤,但葬礼代代相传;没有人能划分高低贵贱、远近亲疏,儒家拟定的层层礼节却一步步地搭建起中国社会的阶层。
这些形式与教条从来不是答案,比如东施效颦、邯郸学步,又比如说富足使人幸福,但世界上却从来也不缺金钱的奴隶,这些形式的遗产不过是人们面对未知与抽象的初步法门。
葬礼,是为了宽慰留下来的人,让人摸着前人标好石头趟过悲伤的河,学会转身走向崭新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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