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钟声响起,穿过漠漠荒古,终于赶在了黄昏的暮光之前,使天空温暖的金色染上了黄金的威严,有如君者俯视人间,这是来自卡塞尔的钟声,也是给龙族敲响的迟来丧钟。

温黄的阳光之下,楚子航与夏弥正乘坐着罗斯家族的车赶往今天最后的行程,而“昂热”则再一次回到了孤零零的平板状态,在行程的终点等着他们的是昂热的老朋友们。

明明出了剑桥后天边的浓云方才悄悄散去,但不知不觉间太阳又已西行至此,出了剑桥后,楚子航的情绪就像这阳光一样在一点点疏离暗淡。

车的影子在阳光下拉得很长,但随着越来越临近终点,影子的领域被一点点地照亮,被泛红的日光蚕食得越来越短,好像一根点燃的蜡烛,在时光的风声中烟消云散。

飞驰之下,路边原本的草木天空拉长成葱绿金黄的条形色彩,如绸缎般急流而去,光彩律动,川流不止。色彩的蔓延仿佛是时间的尺度,一路驰骋,便好像是穿过时光的隧道,直抵生命的尽头。

从前只怨车慢,如今方觉路短,都跑不过时间,又都终有一天要抵达命运设立的终点,追光与背光,皆有遗憾。

夏弥见楚子航的眸光微沉,也没有多想,就把平板挪到一旁,贴过去捏了捏楚子航微张的手掌。

楚子航分明还在看着窗外走神,但掌心触及柔软的那一刻,又如触发了程式一般握住了自己送上门来的小手,回过神来朝夏弥笑了笑,却有些忍不住地望了一眼车座角落里已经熄了屏的昂热。

一路无言,可能是碍于陌生的司机在前,远没有上午在剑桥时来得闹腾,缄默不语的昂热也可能是为了行程终点做最后一次心理上的建设与调整,也许于他而言这是朝圣前的沐浴与斋戒。

本该是世界级的大祭典,由混血种的领袖,卡塞尔的校长来进献贡品来昭告天下,以慰天灵,是他终结了龙血的统治。

但他不需要再做这人间的幕后皇帝,也不再需要这足以将人间推到重来的权力,仪式于他,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与力量。他无须在意人心向背,他更愿意相信心诚则灵。

抵达终点这件事,对于二十岁的年轻人与一百二十岁的老人来说自然是不同的,面对离别也是这样,一百年的风云际会,最后只浓缩成经验二字以及老神在在的从容。

不过思念总是越藏越浓,珍藏了一百年的风味,经风一吹就闻到了比窖藏的酒液更醇的香甜。但要说的话太多。

是要说今年的狮心会的会长又换了新人好呢,还是要说卡塞尔学院原本也要办70周年的校庆了,还是该和他们说我已经手刃了所有的龙王马上就来陪大家。

有时候要说的话太多,时间又紧,最后只能化作无言的沉默。

好在司机开得很快,颇有昂热往日不要命的风范,不愧是罗斯家族里最快的司机,但这并不如喜欢小熊维尼的楚子航同学的意,不过就像被绑着去坐的过山车那次一样,没有要人问他的意见。

暮色四合,太阳已经沉坠,疾驰的风暴缓缓平息,司机守着车目送他们抵达此行的终点,眼前仅有太阳的余光洒落,依稀见得是一处不算大的墓园。

一直到走到墓园的门前,属于校长的光幕才重新亮起,说话声音很平淡,却像是在做最后的道别,楚子航和夏弥仿佛看到了校长在鞠躬致意。

“一路辛苦了,孩子们。”

声音里失去了平日里的轻佻,只剩下安静与深邃,显出了年龄本该拥有的苍老,声音不大却好像吞噬了这世间风的声音。

昂热解除了几年前由他设置的电子密钥,由楚子航和夏弥一齐推开了墓园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墓园中央林立的墓碑,独有一人的墓落在前面,墓碑上的名字是梅涅克·卡塞尔。

如今他的名字只停留在了别人的故事里,那是属于昂热的故事,尽管昂热的传奇自使狮心会与卡塞尔威名不堕。但在昂热的心中,梅涅克·卡塞尔一如既往地站在他的身前,正如他所立的墓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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