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吗?不对。四周的黑暗粘稠的像沥青,散发着臭气,又令人厌恶。李长英瞪着眼睛,想尽力的找一片光亮。找不到,找不到任何光的碎片,眼睛也是,沉重的,像挂了千斤的秤砣,睁不开,找不到路。

她知道这是怎么了,两年前有过这样的体验,她又被魇住了。

封字阵呢?魇灵不是困在阵里吗?为什么还能把她魇住。魇灵,魇灵又在哪?李长英很费力的去寻找着,希望像上次一样能在恐惧的源头找到它。

但是没有。恐惧的巢穴空空荡荡,李长英找不到上次那样的嚣张的黑影。魇灵呢?李长英撑起模糊的视野,费力的寻找。如果魇灵不在这里,那她该怎么找回自己的身体?

“长英丫头?长英丫头!”是江叔的声音,李长英记得,这是无弃的师父,“该死的,怎么就让那魇灵冲出来了。”

“小江去追那东西了?不是,老江头你放的下心吗?”这是张伯在问。无弃?无弃追什么去了?魇灵吗?如果魇灵逃了,那自己为什么醒不来。

李长英开始恐惧,魇灵不在这儿,她失去了对抗的目标,也失去了归路。就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般,本是压制住了魇灵就能醒来的事,却因失去敌人而茫然无措。她开始寻找上一个魇灵,企图在巢里找到一星半点的它还在的痕迹,但是也没有,两年来长久的在她体内被她压制的困扰着她的那个魇灵,她当时从外面回来被缠上的魇灵,也失踪了。

“姓张的,你在这儿看着长英丫头,我去追我家那小的,这魇灵看起来不对。”李长英听见窸窸窣窣一阵响,紧跟着就是御剑破风的声音,江伯伯去追小无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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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无弃是在村外的杏树林里追上魇灵的,婕箐婶没去过“外面”,先她一步拦下了魇灵,墨色的一团,躁动不安的在阵法里乱撞,江无弃眼花缭乱的找了很久,没有,她记得魇灵从长英姐身体里冲出来的时候,身上带了一只小小的,灰色的魇灵,里面裹着一颗光芒微弱的点。直觉告诉她这光点不属于魇灵,这是长英姐的东西。

顾不得多想,江无弃赶到阵法边,蹲着婕箐婶的旁边帮忙加固。这魇灵看起来想逃,没有再去魇住谁的意思,因此冲撞的格外卖力。江无弃却想着,携带那颗光点的魇灵,会不会也在附近,或者说这个魇灵,能不能带他们找到长英姐的“光”。不管哪一种,现在是不能放开它的,婕箐婶修习的是幻术一脉,在这魇灾期间派不上什么用处,稍不留神还有把自己搭进去的危险。江无弃不敢贸然冲上去,这东西显然比几年前师父带自己除的那只强的多,但师父又不知何时能来。

“婶婶,”江无弃咬了咬牙,腾出一只手抓紧地上的剑,“你现在可以用护心之法吗。”

婕箐婶有些讶异的转头,魇灵还在撞击阵法透明的墙壁,婕箐婶显然有些吃力了,按位的手都有些颤抖。

“你是说魇书的护心之法?你才。。还是等你师父来更稳妥。”

“婶婶,再等一会儿要是没撑住,这魇灵就要跑了,现在动身,最差也就是吧魇灵困在我身体里,等师父来了,还是能除掉的。”江无弃没等婕箐婶再反驳,自顾自的站起来,从包裹里掏出一只木料发红的方盒子打开。

一根约一指长的中空银针,闪着森寒的光,她一只手按住位,另手把针递到婕箐婶的手中,转过身,把背朝向婕箐婶。

“婶婶,再拖下去我们都会撑不住的,这针我只用这一次,不会有事的。”

婕箐的眼眶已经红了一圈,她知道这保命针扎进去有多疼,更别提抽出命线了。婕箐不是没想过自己扎上这保命针,但她修的幻道,对着魇灵没用不说,她过去扎了太多次这针,再扎一次怕是撑不过几分钟就要倒下。

银针穿过江无弃后背的衣裳,先是后背的肌肤,尖锐,难以忍受的疼痛很快冲上来,无弃的手掌抓紧了地面,一把粗粝的泥土从她指间溢出,阵法的封字嗡鸣的闪着红色的光。

江无弃的眼睛有些花了,眼眶酸涩的难以忍受。是汗水,她擦去满额的冷汗,胡乱抹掉疼出的泪水,下唇咬的死紧。银针还在往里扎,一层层的穿过血肉,疼痛交织的丝线一圈圈的包裹住她的灵魂。银针推到最深了,江无弃只觉得自己几乎要疼晕过去,她甚至能感觉到针尖触碰到她的心脏,从里面一丝丝的汲取她的血液。

终于不疼了。江无弃想着,站起来时眼前一阵发白,好不容易稳住,只听见婕箐婶呜咽的哭声。她捡起地上的剑,手掌往刃上擦过,剑身染上一层血液。

头嗡嗡的响着,心脏跳的前所未有的快,连带着仿佛钻头一样的疼痛,几乎要把她的脑袋冲昏掉。她想起小口袋里还有一颗糖,摸出来含在嘴里,一点点散出的甜文总算将意识抓回来了。

半分钟,一截命线被银针抽出,攥在婕箐婶的手中。江无弃提起剑,划开阵法一条裂缝,魇灵蛮横的四处乱撞,看见她进来的裂缝,更是不顾一切的冲去,试图逃出这个透明的牢笼。江无弃抬手,长剑往前劈出,将魇灵一分两半,趁它恍惚间补上裂缝。

这是一只极凶对魇灵,江无弃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把它熬到虚弱,掌心流出的血环绕满手上的剑,灵力灌满,追着阵法内逃窜的魇灵刺去。这魇灵有神智,快闪腾挪的躲避她的剑锋,只是阵法太小,还是时常被剑气略过,削弱几分。

身上是保命针的刺痛,命线包裹着心脏和灵魂更是一抽一抽的疼,江无弃喘着粗气,手掌的伤口裂开又结痂,长剑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暗沉,心脏跳的几乎要爆炸开,极致对疼痛反而更刺激了她的大脑。江无弃一点点冷静下来了,深呼吸,手中的剑比刚开始更听话,血液的灌溉给了她一丝连结,与她越发顺畅的剑相对的,是一点点虚弱下去的魇灵。她的脸上终于有一点笑意了,婕箐婶忙不迭的从无弃的包裹里翻出书来,摆好在阵法的边缘。蓝色书皮的,崭新的,属于魇书江无弃的一本书。

“小江!你的书婶婶给你摆好了,你只管抓住它!”

无弃还没空闲回应,手上没停顿的又一剑刺向魇灵,她知道婕箐婶也撑不住太久的封字阵,必须尽早把魇灵制住。又一剑,上挑,江无弃把魇灵挑到面前,伸手抓住这一团雾气般的东西。魇灵已经相当虚弱,先前浓的像墨的黑,也成了有些肮脏的灰色,只要把它封进书里,就能找到长英姐身体里的那颗光点了。江无弃这么想着,腾出一根手指在剑身上划破,准备在书页上画血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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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无弃醒来的时候,婕箐婶坐在床边,一针一针的给她缝衣服,门外师父和张伯伯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听不真切。

“婶婶?我怎么在这里。魇灵呢?”无弃扶着床沿坐起来,只觉得全身酸痛,每一根骨头都像打乱过重装一样,白色的竹席上有一小片暗红对血渍,正对她扎了保命针的位置。

婕箐婶看了一眼无弃,抿抿嘴唇,叹了口气起身,冲着门外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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