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天过去。
是早,太阳刚刚升起,禾一就已经爬上了令措半山,照着波流精光的指示,畅通无阻。
到了中午,他顺利地采回了一大兜“冰佛苞”,塞入马袋,收获颇丰,禾一开始往镇子里赶。
从白天到黑夜,禾一行路,披星戴月,他比自己的预计时间还早上了两时,就踏入了猩戎地界。
距离冬至,已过几天。
茶卡东边飘起今年的第一场雪,很小,细如花粉,但时间久了,还是会在草木上积起一层薄薄冰晶。
禾一感觉冷,像是在令措之上的那般冷,往年更北的小蒙岭冬天,也下过好几次这种花粉小雪,似乎比现在要暖和一些。
因为两张纸条的影响,即便禾一什么都没看到,心里也总有一点发毛的不详之感。
但他很快就安慰自己:“或许东脉这边,会高一点,也就会冷一些。”
他心里是这样想的,行动上,却加快了脚步。
直到猩石镇郊,一位农夫横尸路野,胸腹被剖开,内脏全给掏空了去!
禾一汗毛直立,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使劲吞咽了一下。
这种残忍至极的杀人手段,禾一怎么会陌生?
遗民真的来了!
遗民真的踏入茶卡之界!
禾一那进一万步讲的极小可能真的发生了!
他沿路找了一处小洞,把马袋子里的所有原料卸下藏入。
上马,加鞭,径直往猩石赶去,途径几户郊外农家,竟无一幸免地全部被划开了胸腹!
掏走了内脏!
只有他们的屋子安然无恙,那原本是他们最有经济价值的地方,山匪盗贼会惦记的地方,到现在,反而是一文不值了?
也对,什么叫真正的识货?
遗民就是,他们很懂得,生命的价值才是至高无上的,他们才剥夺。
来到猩石之下,浓重的血腥之气笼罩在了这片土地,这种感觉不光是出现在鼻腔里,就连嘴中,都像是喝了一口生血一般,令人作呕!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旧日重现!
禾一也像才回占冬那样,把黑子放回了山林躲避。
只不过,这次,他没有拴住它,它是有灵性的。
自己蹑手蹑脚地,往镇子里走去,他是从西镇进入的,他看到了猩石的模样,这里已全部沦陷!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残缺不全的人体!
活物也只剩了那些食腐之物……
一阵惊悸之中,禾一脑子像是被雷劈了一下,本能地想要逃避眼前残酷的现实,他顿入了一片空白。
不过,也只有一瞬,他不是第一次见了,一路上诡异的寂静,横尸的三五无辜,早就预告过他了,他很快回过了神。
这是占冬吗?
这是放逐之地吗?
风啊,是最不详的角色了,一开始带来了冷冽之意,又是血腥之气,现在,还有无数的死亡之息,也刮跑了可怜禾一刚刚见到的一线之机。
猩石镇,没有了人们的炊烟,空气很是透亮,禾一一眼就看完了尸山血海。
又是那么多熟悉的面孔,共同组成了惨绝人寰的景象,见过一面的也好,百面的也罢。
说熟悉,他们都是人脸,都是没了五腑六脏的人脸,当然有的也认不出了,额头门子被横着切开,脑子全给掏了出去。
才让、木措两兄弟死在最前面,蓝人来袭时,应是刚好轮到他们守在西镇大门。
两人算是最有用的那几个了,身边有一条被撕扯下来的蓝色胳膊,这或许就是火力斗体的打底。
禾一不知道过程,只能看到结果。
其余人,对付同类时还能掰掰手腕,直面了遗民,最多也就是指甲缝里能拼死抠下人家的一点点外皮,不就是没用吗?
“才让,木措啊……”
禾一咬紧了牙关,捏紧了拳头,脸色非常沮丧,长叹一口气后,猛然地闭眼搓揉了几下脸面,再睁开时。
独臂遗民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东西嘴裂地老大!
像是在笑,又像是根本就合不起来那样,明明稍窄一点的下半脸,裂开后,都跟上半一样宽!
脸上的肉烂了一半!
皮下的肌肉竟然有鲜红的!
像是正常人那样!
头上稀稀拉拉的及肩白发凝结在一起垂落下来,眉角处有两条肉须子,胸前凹陷下去的骨头之间长有长毛。
走起路来,左大摇一下,右小晃一下,再一下,整个人就像离弦之箭!
飞射着朝禾一冲来!
连马蹄屠夫都来不及掏了!
他还感伤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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