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申年,猴年,明朝洪武元年,元朝灭,大明开国。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九月天的徐州城内,车马喧天人声鼎沸,街上到处都是喝街做买卖的,好不热闹,沿街两旁卖布的、卖肉、杂货铺、茶水摊、客栈酒家应有尽有,但要说徐州府最大的客栈非“鲁家园”莫属,鲁家园倚水而建,前园是饭馆,厅内摆着八十多张桌子,能纳四五百人,如此大的厅堂也时常爆满,后园占地六十多亩,全是客房,客房高三层,站在顶层可以远望云龙湖,湖中美景尽收眼底。

这几天正赶上徐州府鲁老爷子大寿,鲁家园正是路老爷子众多家业之一,鲁家园从七日前便开始大摆延宴,前厅外又支起了几十张桌子,无论身份高低打扮穿着,只要往那一坐,一壶酒一碟肉一盘子花生米,敞开了吃管够。

“小二,再拿一壶酒来”一个声音如炸雷一般从前厅门口处传来,两边食客都不住往这儿侧目,一个四方桌旁边坐着一位黑衣大汉,络腮胡子满脸横肉,正在喊着小二,桌前七八个酒壶东倒西歪,显然已经喝了不少,身旁一位黄衫汉子身形瘦削干瘪,满面病容,一脸苦相,好似家里刚出了丧事一般甚是晦气,手里嘴里塞满了肉,面前则摞了一尺多高的盘子,两人一个贪酒,一个贪食,甚是奇特。

“老李,嗝...你这都喝了八壶酒了,这要是喝多了,嗝...一会儿遇着江湖上的朋友,丢了咱神鹰盟的脸,盟主那我可不替你兜着”

“哈哈哈哈,黄懿你这饿死鬼,这么难看的吃相还有脸说我,我李敢自打出了娘胎就没喝醉过,盟主忒也小气,明知道我李敢好酒,派你这么个不能喝酒的病痨鬼跟着我,真是晦气”

“爷,您的酒来啦”正说着,店小二满面赔笑,把一壶刚温好的烧酒端了上来,看着满桌的盘子酒壶,脸上一丝嫌弃也没有,看样子是受过良好的训练,无论多么古怪的客人,都是笑脸相迎,“劳,劳驾,嗝,再...再,嗝,再拿两盘子肉”黄懿嘴里塞满了肉,一边打着饱嗝一边不太好意思的跟小二说道。

“得嘞”小二干笑一声,心想这真是两位不好伺候的爷,还没等他回身,李敢炸雷般的声音有从耳边响起“我说小二,这酒壶忒也小了,后厨可有大桶给我来上几桶,这样喝太不过瘾”,小二面露难色,正盘算怎么回绝,忽然厅外有人喊话“我这儿有好酒,你可接好了”声音刚落,就看一个酒坛子呼的一声从厅外照着李敢飞了过来,眼看到了近前,李敢伸出左手对着飞来的坛子轻轻一拍,右手一托,酒坛子就好像泄了气的皮球,没了飞来的力道,一下子落到李敢怀里,李敢也不抬头,左手一下子撕开酒坛的封漆,瞬间,一股松香从坛中飘散开来,整个厅内都充满了酒气,就连从不喝酒的黄懿也觉得脸上微红,李敢咽了咽唾沫,举起坛子就往嘴里倒,只听咕噜咕噜声不断,估摸着喝了有小半坛,这才把酒放下,一抹嘴唇“好酒哇好酒,哈哈哈哈,来的是白岳山的哪位朋友”他本就嗓门洪亮,喝到好酒更是兴奋万分,声音又高了几度,震的桌子都乱颤,临近几桌的食客被震的耳朵发聋,纷纷捂着耳朵起身换座,李敢自知是自己的问题,脸一红,讪讪一笑。

只见从厅门口进来七八个人,大都身着白衣,腰佩宝剑,为首的是一青年男子,外形俊朗,气度不凡,走到跟前一抱拳“晚辈白岳山林肖,见过奔雷拳李大侠,又向黄衫男子一拱手,见过黄大侠”黄懿长的干瘪蜡黄又贪食,江湖上都叫他“黄河饿鬼”,名号实在不雅,所以林肖这一声“黄大侠”也算是给足了黄懿面子。

“哈哈,我一闻这松香白露酒便知道来的是白岳山的朋友,早听闻白岳首徒林少侠英雄少年,这几年下山闯荡干了不少侠义之事,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不知萧师傅近来可好,好久没见他在江湖上走动了”

“谢李大侠挂念,家师安好,此次鲁老爷七十大寿,正是家师命我跟师伯还有几个师弟一起下山贺寿”说罢一侧身,让出身后一位黄袍老者,恭恭敬敬的介绍“这位是我史师伯”李敢早就注意到林肖身后这位黄袍老者,白岳派中衣服颜色代表派中地位,掌门为玄袍,其他师兄弟都是黄袍,座下弟子均为白衣。这老者中等身材,头发焦黄,一只右眼戴着眼罩,虽然遮住了瞎眼,但是一道伤疤从额头穿过眼罩直到下颚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了,甚是可怖,另一只眼半开半闭,但眼神中透着光,目光所至仿佛能看穿一切。

李敢放下酒坛子,黄懿擦了擦满手的油,两人冲这老者一抱拳,“见过一字电目史老前辈”这老者正是白岳掌门的二师兄,年轻时人送外号“一字电目”的史嵩之,号称能看破各路武功家数,机关暗器也逃不过他的法眼,是当年白岳派掌门的不二人选,后来被人一剑劈瞎了眼睛,便回山归隐,掌门之位也由林肖的师傅萧道成接掌。这老汉一进厅门一只眼睛就盯着李敢身后的一张桌子,林肖给李敢黄懿引见,他也不说话,只回了回礼。

李敢心中大感不耐,他俩身后那张桌子上坐着一对中年夫妇,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那妇人长的甚是好看,他进来喝酒时也不住多看了两眼,但这史老爷子也算是武林中的前辈,这一进门就直盯着那妇道人家看,真是好不害臊。

林肖年少成名,处事细致,善察言观色,他早注意到自己这位脾气古怪的师伯反常的举动有伤风化,见李敢脸露不齿,马上又一侧身指着一个身材高挑,面露傲色的白衣青年“这是我三师弟王挺”,后面还有几个辈份稍低的师弟,挨个介绍了一番,气氛这才缓和,不再尴尬。

介绍完毕,黄懿说道“林贤侄,我听闻贵派松香白露酒,需七七四九天一蒸,九九八十一天一酿,反复蒸酿几次方得玉液,且法子只有贵派掌门才会,外人重金都难求一口,我虽不喝酒,但也知这酒贵重,你这整整一坛酒都给这老粗,岂不是糟蹋了”,拿了人的嘴短,李敢也知这酒无价,但喝也喝了,剩下的还回去也舍不得,欠这老大个人情,心里也犯嘀咕,不知白岳派图什么,黄懿说这番话,他自当装傻充愣,举着酒坛就往嘴里倒,耳朵却竖了起来。

林肖聪明绝顶,马上听出了黄懿话外之意,说道“这次鲁老爷大寿,家师命师伯跟我们几个师兄弟前来贺寿,寿礼就是一十二坛松香白露酒,白岳山离徐州路途遥远,家师怕路上颠簸万一失手砸了一坛,破了吉利数,命我多备了两坛,没想到一路无事,到了徐州府十四坛酒完好无恙,方才路过鲁家园,听到李大侠嫌酒壶太小,我一时兴起,就掷了一坛进来”说罢向着史嵩之一拱手“小侄擅作主张,还请师伯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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