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还有些胆怯和心虚的拉普在见到人群中老多吉后立刻就有了底气,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许多:

“我都说了十几遍了,这件事根本跟我就没有任何关系,要怨也只能怨你家女儿自己倒霉,在桦树林里遇到了游荡的郊狼,不然让大家来评评理,看这究竟是谁的错?”

“还不是你说要给教堂里的贵人带去些具有本地特色的特产,说家里没有现成的,愿意掏钱购买,我那可怜的女儿,才,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管怎么样,出了事故你都有一定的责任,别想逃跑!”

见局面不好,老多吉连忙给自己的大儿子使了个眼神,低声问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拉普就将事情的经过又详细地讲述了一遍,和其他两个弟弟不一样,拉普小的时候老多吉还是贵族的管家,而非农民,所以拉普不仅是见习妖精使,还上过镇上的学堂,是村庄里少有的文化人,说话自然滴水不漏,几句话就把自己给摘了出去。

柯洛却眯起了眼睛,盯着这位面厚心黑的大伯父,桦树林,捡蘑菇,野兽袭击,真是好耳熟的套路,还有那不在场但绝对和这件事脱不了关系的贵族少年,若非那少年自己跳出来挑衅他,估计连他也不会想到这里面的弯弯绕。

面容微胖,总是笑眯眯待人,名声很好的教堂牧师安德雷开口道:

“这么说来,这件事确实与拉普没有多少关系。”

“马赛罗,你看,大家都这样说,所以不要再无理取闹了,还是赶紧找医生给玛丽治疗一下吧,或许人还有救。”

“呜呜呜,我哪还有钱给她看病啊!”

马赛罗瘫坐在教堂的门口,捂着黑黝黝的脸膛痛哭了起来。

见围观的众人就要散去,柯洛却不想就这么简单地放过他,于是学着一位七岁孩子该有的语气天真地问道:

“大伯父,前两天大伯母也让我去桦树林捡的蘑菇,也差一点就死掉,该不会我也是遇到了郊狼吧?”

拉普脸色一变,连忙呵斥道: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一听这话,原本有些倾向于拉普无罪的众人纷纷改变立场,对着拉普指指点点起来,马赛罗更是眼神通红地拉着拉普的衣领要他偿命。

如果拉普事先知道桦树林里有‘郊狼’,那他就不是没有责任,而是蓄意谋杀!

一时间整个教堂门口乱成了一团,为了平息众怒,保下这个大儿子,老多吉不得不承诺会赔偿马赛罗一大笔钱,并承担玛丽的所有医疗费。

马赛罗这才放过了拉普,推着女儿玛丽离开了村庄,村庄里的医生已经很明确地告诉了马赛罗这种程度的伤势他治疗不了,若想他女儿活命就只能去塔利镇碰碰运气。

晚间,奥哈拉一家围坐在一楼的长餐桌上用餐,老多吉坐在长桌的主位上,阴沉着张脸,在他的左手边依次是他的妻子,希梅娜·贝格,柯洛的大伯母列芙莲,大伯母的大女儿,二伯母,柯洛的母亲,姐姐。

右手边第一位是老多吉的大儿子拉普,接下来是拉普的一对龙凤胎,维吉,薇拉,老多吉的二儿子莱克,以及莱克的两个儿子,柯洛的父亲,以及坐在最后的柯洛。

虽然农忙了一整天,但摆在柯洛面前的食物并不丰盛,一块只有婴儿拳头大小的黑面包,一大碗芜菁汤,唯一的一道菜是清炒蘑菇,虽然因为缺少配菜的缘故卖相不佳,但味道很好,一看就知道是出自母亲艾瑞莎之手。

老多吉深深地看了一眼坐立不安的大儿子,沉声道:

“累了一天了,都开动吧。”

在晚饭之前,他特意把大儿子拉普叫进了卧室狠狠训斥了一顿,还严厉地质问了他究竟是真不知道那树林里有郊狼还是假不知道有郊狼。

见鬼,村庄周边就很少能看到野兽,哪里来的郊狼?

再联系到两次事故都出现在村庄里的贵族身影,曾经给贵族当了三十多年管家的老多吉显然是猜到了一些可能,在这个缺少娱乐和道德约束的时代,有些贵族会玩一些特别的狩猎游戏。

比如说狩猎两只脚走路的‘野兽’。

不过最后老多吉还是相信了拉普的解释,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从小看到大,还倾注了他一生的心血,甚至可以说比自己的命更加重要。

“还吃什么吃,全家都要穷得去挖树根,吃野草了!”

脾气一向不好的祖母希梅娜啪的一声丢掉了手上的餐具,狠狠剜了一眼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大儿子,两枚金币的赔偿啊,家里辛苦一年的收入也就这些,又瞥了一眼吃得正欢的小孙子,阴阳怪气道:

“哼,一个个都是讨债鬼投生,不说给家里赚钱,还净给家里添麻烦,怎么,那马赛罗才是你的亲爹啊,多嘴多舌的东西,也不想想究竟是谁给你吃谁给你穿,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管你,直接拿草席卷了丢在墓地里,也省得现在麻烦。”

“你在孩子面前说什么胡话呢,这是一个当母亲,当祖母该说的话吗?”

见老多吉少见地发了火,希梅娜顿时偃旗息鼓,就是那双充满不满的眼睛总是恶狠狠地往柯洛这一家的位置上瞟。

父亲雅格布有些如坐针毡,母亲艾瑞莎更是脸色苍白,只有柯洛该吃吃该喝喝,全当没有注意到餐桌上的诡谲气氛,一切打不倒他,只能逞口舌之快的敌人,通通都是纸老虎。

再说好人没好报这件事他早就习惯了,但他的底线是好人可以没有好报,但恶人一定要有恶报,若是坏事干尽的恶人却有好报,那这个世界也就离彻底完蛋不远了。

吃过晚饭,柯洛贴心地帮母亲收拾了餐桌,接下来他又去处理了那些新割下来的草料,用镰刀割碎拌在兽食槽里,给猪和骡子喂食。

奥哈拉家这些细碎的活计,比如说洗衣做饭,打扫房间,喂食饲料,一向都是由柯洛这一家负责的,他不干就要由母亲,姐姐去干,母亲艾瑞莎是已经习惯,而柯洛却是懒得去分辩。

没有人是傻子,只是有些既得利益者在面对这份不公时选择了沉默,被损害了利益的一方又想着这也不过是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也就吃了这个亏,一家人嘛,和和气气才是最重要的。

但可惜的是,有些不懂得感恩为何物的人却会把这一切牺牲视若无睹,甚至是理所当然。

随着月亮升起,村庄里的灯火一盏盏熄灭,农民一般睡得都会很早,当然他们起得也会很早,而蜡烛,油灯又是金贵的东西,自然是能省则省。

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柯洛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一天了,他终于有机会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去看看他的涅槃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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