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雨晴苦笑一声:“你刚生病时总会发狂乱砸东西,有一次还险些杀了娘手下的小厮,为防止类似情况再发生,娘才设下这座阵法,想着就算你发病了,娘不在时也好拦一拦你。”
苗雨晴忽然语带哽咽声泪俱下,落在商修生耳里却是毛骨悚然:
“若是哪日你做了无可挽回的错事,娘也只好借这阵法大义灭亲,为你保全名节。”
商修生退后一步躲开苗雨晴欲揽自己入怀的手:“所以这座阵法,初为束缚,中为迷目,后为杀戮,缘由如此?”
苗雨晴抬手揩过眼角:“你能懂娘的苦心就好。只是这阵法一旦设下就无法撤去,你想出来只有破去此阵。”
商修生侧身避开苗雨晴的脸:“只是儿还有一事不解。娘说儿初病时常常发狂,为何儿记不得这些?”
苗雨晴切切开口:“那是因为你早些时候吃的药,娘怕你想起这些会自暴自弃,才用药抹去了你那些记忆。”
商修生无声一笑,抬起一双泪眼道:“时候不早了,娘照顾寨主这几日也累了,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
苗雨晴终于转悲为喜:“还是我儿知道心疼娘。”
送走苗雨晴后,商修生倚着阳台栏杆呆立半晌,心中不住地回想自己进入竹楼后的所有画面。
天花板上攀附的萤光,竹门上纵横的蛛网,上锁开锁时总会咔哒作响的铜锁,青黄茅草编织的蒲团,以及那干涸贫瘠的丹田和狭窄难过的经络。
除却雷雨夜墨迹淋漓的字纸,他竟想不起任何斗室以外的记忆!
“彦威……我真的只是忘了自己作为商彦威的过往吗?可那些不足以让她忌惮如斯啊!”
那夜的一切都展开在眼前,商修生仿佛面对着一团混乱的麻线,眼花缭乱也找不出一个清晰的线头。
日头刚落的山间风轻轻凉凉,商修生却如闻暴风骤雨,心潮久久难平。
一片树叶被风带到他眼前,好像笨拙的孩子不知如何让愁眉不展的长辈展颜,便故意弄些小玩意来逗他。
商修生便擒住那片树叶,略微压弯后递到唇边。
前世机缘巧合听过的童谣旋律飞出,飘荡在余晖未散的山间。
只有蝉鸣偶尔相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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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两月过去,山间的暑气渐散,雷雨也越发难得一见。
银月寨主在服下锦屏妖神亲赐的药物后身体略有好转,但仍极少露面,议事堂正中空荡荡的椅子旁倒是常见马尾高吊银铃挂腰的少女站立。
澄潜漱三位当家身后各多了道紧跟的年轻身影,三人皆昂首挺胸精神焕发,只有四当家苗雨晴身后侍立的佩刀少年总是怯生生低着头,比堂上少女更加羞涩。
议事堂后山上那座竹楼已经鲜少有人提起,毕竟连作为屋主的四当家都很少再去那里。
那佩刀少年的存在,几乎抹去了所有人对某个有中土血脉的少年的记忆。
今夕浓云盖顶,烈风入楼,更复群鸟低徊,虫蚁出洞,想来此夏最后一场暴雨,就该来访了。
有个相貌平平的青年从籍册间抬起看花的眼,望向山上某个熟悉的坐标。
雷光将山谷照得亮如白昼。
天公的怒吼加重了竹楼中少年的痛楚,小腿伤口处蜈蚣的口器刚刚拔出,口中苦涩的味道已经弥漫开来。
商修生顾不得血流如注的小腿,拽过痰盂用手指扣住嗓子,恨不得将腹中所有能吐的都吐出来。
直到连站立的力气都被抽干,他瘫在地上还不忘召过水囊给自己洗胃。
“他娘的,这已经是第几次中『病牵机』的毒了,再吐要吐废了……”
见少年失去反抗的能力,楼中飞舞的『鳞翅蝶』们一哄而散,各自找角落休养生息去了。
刚繁育出的一批『点松花』又炸了大半,竹楼现下的照明只能依靠雷电的光芒。
窗外又是一道白色厉闪晃过,照亮了散落满地的蚕丝蛛网虫尸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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