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嗒……

胡亥手中毛笔落于木案,墨汁都因此在纸上化开。望着瑟瑟发抖的郑仲,他同样是感同身受。这些年来他从未参与过廷议,而皇帝在他面前几乎都是副慈父的模样。但不经意流露出的威严,总能令他发自内心深处的感到恐惧!

此前皇帝狠狠揍了他,但给他的感觉却有些不同,那股气势根本就不对。而现在就对了……冷漠阴鸷的鹰眸扫过,便让他慌了神。

胡亥作为旁观者尚且如此,就不必说郑仲了。现在已至深秋,可他后背却被汗水所打湿。跪在地上不住叩首,期期艾艾的为自己狡辩。

“臣从未做过!”

“呵——”

“或是有人嫉贤妒能,诬告构陷。”郑仲满脸涨红,继续道:“臣在砀郡曾得罪过人,更与单父豪族吕氏有间隙,或是他们诬告,唯上察之!”

“你是说朕诬告你?”

“臣不敢!”

“钜野泽内有朕的人。”

“臣……臣从未做过。”

郑仲是死活不承认。

这种事只要承认,那他就真完了!

不仅是他,连带三族都得遭受牵连。郑氏这些年辛辛苦苦的打拼,都将化为乌有。而郑仲家中的妻儿老小轻则沦为城旦刑徒,迁至边郡。重则是遭受肉刑,再无翻身的可能。

秦始皇拂袖轻挥,懒得再浪费唇舌。这事交给李斯便可,自然会查清楚。而谒者与披甲中郎则是进殿,不顾郑仲的求饶喊冤将其扣下,摘去他的冠带!

看着他被押走,胡亥则是咽了口唾沫。他正准备低头苦干,秦始皇却是看向了他,缓缓道:“经此事,你知道了什么?”

“臣……臣……”

“朕听人说君之所以明者,兼听也;其所以暗者,偏信也。郑仲昔日曾是郎官翘楚,为秦多次征战。初为郡尉,还算对得起两千石封疆大吏的官爵。但随着年复一年,他却因官场而变。勿要以为他在此喊冤便是真的,要能分辨真假是非。”

“儿受教。”

“退下罢。”

胡亥抬手作揖,连忙告退。看着再次空荡荡的大殿,秦始皇则是悠悠然的叹了口气。感受着又有些胸闷气短,便怀念起秦甘的身体。

还是年轻好啊!

……

……

数日后。

天子车队启程,前往庐江郡。而会稽郡在新上任的官吏治理下,也是渐渐恢复了平静。至于皇帝大开杀戒,则化作饭后的谈资。

“畜生啊!”

“呸,连畜生都不如!”

“这是人干的事吗?”

“辛辛苦苦两三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好不容易攒下的粮食全没了,连人都给我抢走了!”

秦甘望着已经化作废墟的胥口乡,悲愤无比的捶地控诉。他现在虽和皇帝绑定,但他手里的筹码越多,就越有胜算。天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保不齐就馋他的身体。在没有绝对的把握前,还是慎重些的好。

“秦君。”

“嗯。”

“良以为,或许有人出卖了我们。”张良压低声音,缓缓道:“秦君大可想想,这些年来可曾出现过变故?狗皇帝此次东巡,却是一改常态,必是有贼人趁机通风报信。既然并非是秦君所为,也不是良,就只可能是项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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