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可可已经六岁了,幼儿园刚刚毕业。暑假,老王夫妇才第一次开车领着可可回到了香河乡下爷爷奶奶的家,平时都是爷爷奶奶来市区看可可,但是可可从来不肯回乡下。可可穿了一套牛仔裙套装,上半身是牛仔外套,里面是黑色背心,下半身是一条深蓝色的牛仔短裙,还系着一条白色的皮带,“好时髦啊!”,“你看她穿得是不是好像大人啊!”,“她的裙子好短啊!”,奶奶家院子里的小朋友都叽叽喳喳地议论着,“穿这么成熟,父母怎么当的?”,纳凉的老大爷也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纷纷。可可有点害怕,她胆怯地缩在爸爸的腿后,看着这群孩子在广阔的麦田里跑来跑去,他们在泥土里摔倒又起来,赶着吃草的羊群,她从来没在市区里见过这样的玩法。这时,一个穿着白色T桖衫和蛋糕牛仔长裙的小姑娘向可可跑了过来,她看上去和可可年龄相当,“你的牛仔裙好漂亮啊!”,小姑娘指着可可的裙子说道,“我也有一条差不多的裙子诶!”,可可也指着小姑娘的裙子说道,穿搭永远是女孩子最先切入的话题点,无论年龄有多小。“我从来没见过你,你是从城里来的嘛?”,小姑娘好奇地打量着可可,因为她实在是潮得太引人瞩目了,“对啊,但是为什么她们都回过头看着我啊?”,这就是所谓的回头率百分之百吧,“我叫许紫艺,我爸爸妈妈都管我叫艺艺或者大闺女!”,“我叫王怡可,爸爸妈妈都叫我可可或者宝贝闺女!”,“我带你看个东西!”,紫艺拉起可可的小手就带她跑向玉米地,她从地上捡起了两个木枝,上面是一张黏住了好多小飞虫的蜘蛛网,“啊~~~”,可可吓得大声尖叫起来,“我不要我不要!”,可可被蜘蛛网吓得号啕大哭,她捂住眼睛直跺脚,“别哭了可可,我把它扔掉啦!”,许紫艺赶紧扔掉了手里的木枝,可可哭得满脸都是泪痕,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那我教你捉蜻蜓吧,你害不害怕蜻蜓?”,许紫艺关切地问道,“我不怕~”,可可娇声回答到,她确实不害怕蜻蜓,因为爸爸有时候会领着可可去河边钓鱼,河边时不时的会飞过来几只蜻蜓,她并不觉得它们丑或者吓人。“蜘蛛好丑好吓人呀,”,可可对紫艺说,“但是我不害怕蜘蛛,它们是益虫!”,紫艺娴熟地挥舞着自己做的网,欢快地捕捉着漫天飞舞的蜻蜓,可可则在一旁蹑手蹑脚地跟着,她害怕田里的尘土把自己的衣服和裙子弄脏了。
“可可,我带你来我家~”,紫艺拉着可可来到自己家的大院里,院子里有一大片菜地,在菜地中央有一个非常醒目的大水缸,“司马光砸缸砸得就是这个水缸吗?”,可可好奇地问道,“对啊~”紫艺从水缸舀了一大盆水,咕咚咕咚地喝起来,“不会拉肚子吧?”,“不会啊,这是后山上流下来的水,我们一直都喝它~”。这时,门口有一群聒噪的男孩子跑过,他们看到可可和紫艺在一起,“呦,这不是从城里来的千金大小姐吗”,“她超级能哭,昨天整个村子都能听到她的哭声”,“女孩子就是娇气!”“你看她又穿牛仔裙,还戴了个白色的腰带,真丑!”,“给我吧!”,一个男孩子飞速从手里夺过可可手中的泰迪熊,“呜呜呜~”可可先是急得一边哭一边跺脚,见那个男孩子不还自己的泰迪熊,又一屁股蹲了下来抱头痛哭,她还从来没被男生这么欺负过,她蹲在那里越想越委屈,越委屈就越止不住哭泣,她哭哭啼啼地摸着泪花站起来,发现紫艺拿着熊站在她面前,“他们还给我了,男生真欠,讨厌!”,紫艺气呼呼的说道,她知道这些男生不会真的对她们怎么样,他们只是吃饱了撑的没地儿使力气罢了,再加上可可这么娇贵的女孩子初来乍到,就想欺负她一把看看她的反应。“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可可的眼睛又哭红了,她噘着嘴委屈地嘟囔着,弱不禁风的她,已经很难适应农村的生活,她连爸爸妈妈之前在镇上是怎么生活的都不知道。
春节到了,一月的寒风并不能阻止可可臭美,她戴着墨镜,穿着带绒毛的牛仔外套和一条浅蓝色的牛仔长裙在村头的小巷里炸街,活脱脱一个回村的小贵妇,但是就在她臭美完后,就大哭大闹着要回家,她的眼泪从墨镜里哗哗直流,她实在是太娇气了,她受不了农村的旱厕和牲畜的味道,但是就像可可姑父一样,老王的底线也是在爷爷奶奶家过年,就算闺女再宝贝,他们也都是传统的捍卫者。大年三十的晚上,老太太家里也挤满了人,可可穿了件红色的毛衣,和一条深色的带流苏的牛仔长裙。她长长的卷发散下来,显得特别可人,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我想回家~”,可可撅起嘴向爸爸闹脾气,“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但是老王在忙着和各路亲戚聊天,“哎呀,这不是可可吗,好漂亮啊!”,“小妮越长越好看了~”,面对七大姑八大姨的夸赞,可可有点羞怯的捂住了脸。客厅里,可可的大伯说道:“还是闺女好啊,压力小。”大伯家的闺女已经工作了,虽然是独生女,但直到现在他们一家还守着当年结婚时可可爷爷给他们的那一套房产。“可不是嘛,车和房子都不用准备!”,小叔也这么说,他媳妇刚生,也是个闺女,他准备等媳妇身体恢复差不多了再要一个二胎,凑一对好字。“那如果二胎是男孩那你不是还得准备房子和车吗?”,“咋需要准备了,俺爸在村里还给俺留了一套呢,到时候我和媳妇直接回去住,儿子住我们现在的房子不就好了?”,“不错啊老弟,都安排好了!”老王向弟弟敬酒,他有点微醺了,红着脸缓缓地吐露心声,“可可出嫁了该怎么办啊,我一想到她总有一天要嫁人,我就想哭。”“闺女总要嫁人啊!”,小叔说道,“在她嫁人之前,能别让她受委屈就别让她受委屈,多宠一天是一天”,可可坐在一旁,她好像听懂了爸爸和叔叔们说的话,她突然泪流满面地抱着爸爸痛哭起来,“爸爸,我不想离开你~我不要嫁人!”,可可哭得很伤心,大多数时候,可可都是因为爸爸妈妈没满足她的诉求而哭,但这次她是真的害怕离开爸爸妈妈的羽翼,“傻姑娘,小孩子咋嫁人?”,老王轻声安慰着闺女,他的衣服都被可可哭湿了。
漫长的假期快结束了,可可回市区前想再去看看许紫艺,“可可你来啦!”,许紫艺在村头向可可挥着手,相隔一年,她看上去长高了一点,她小麦色的皮肤显得黄里透红,长长的头发梳成了高高的马尾,“你好美啊可可!”,紫艺从来不会过度修饰她的赞美,她友善的夸赞令可可难掩激动,可可穿了双拖鞋,一件黑色露脐背心和一条到脚踝的牛仔长裙,“可可,我领你去我家里坐坐啊!”,“好呀紫艺!我好久都妹去你家啦!”,紫艺拉着可可的小手往自己家跑过去,可可俏皮地嬉笑着,两个小姑娘在乡间的雪地上欢快地奔跑着,紫艺家的菜园子多了两头山羊和一群嗷嗷待哺的小猪崽,它们争前恐后地吃着投喂的饲料,“到了年前肯定会长得又圆又肥!”,“它们好可爱啊,能不能留一个当宠物呀!”,可可少女心爆发地握紧双手问道,“爸爸不会让的,他说每头猪过年都要上餐桌的~”,“好可怜啊!”,可可于心不忍地说道,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最爱吃的土豆烧排骨或者红烧肉来自这些撒着欢儿的小猪崽,“怎么现在才回来?”,这时从屋子里传来一个暴躁的声音,可可被吓得呆立在紫艺身后,一个看上去不算年轻的妇女抱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小男孩走了出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看上去五六岁的小女孩,“叫你看着弟弟和妹妹,你又自己跑出去玩,没看见我在忙着干活吗?一点眼力见儿没有!”,骂骂咧咧的女人是紫艺的妈妈,这几年之内,他们家发生了很多事情,妹妹的出生并没有给许家带来多少欢声笑语,相反,因为还是个女孩,家里所有人都不愿意正眼看她,这种日子持续到一年以前,当最小的弟弟满月时,许爸巴不得把整个家族的亲戚都请干净来庆祝,从那之后,紫艺觉得爸爸妈妈从她身上的注意力一下子抽得干干净净,大人们整天弟弟东弟弟西的,仿佛两个闺女不存在一样,忙不过来的时候,还会拜托紫艺和妹妹来帮他们分担一下照顾弟弟的义务。紫艺撅着嘴反抗着妈妈的暴脾气,“不服啊,走!”,紫艺妈妈一把捏住紫艺的脸蛋,紫艺委屈的流下了眼泪,她迷茫地看了可可一眼,冲她挥了挥手,就被一把扽进了房屋,可可已经被吓哭了,她一路上啜泣着往奶奶家的方向走去,她边走边哭,她觉得自己再也不敢去找紫艺玩了,正当她走进屋内,一张崭新的蜘蛛网出现在她的面前,上面挂着一只悠然自得的大花蛛,外面天气冷,所以花蛛把网结在了屋内的墙上,这种蜘蛛有一定的毒性,妈妈以前和她讲过,她因为害怕所以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可可被吓到双腿瘫软,她一屁股蹲下来抱着自己的身体大哭了起来,就在这时,老王从厨房里出来,她看到女儿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吓得直哭,赶忙跑过去一把抱起了她,“不哭昂闺女,不哭,咱们进屋去,奶奶还等着你呢!”,可可在爸爸怀里哭得更凶了,她把之前在紫艺家所受的惊吓一并释放了出来,她庆幸爸爸妈妈可以把所有的爱都给她一个人,没有弟弟妹妹来和她争宠,然而她没有猜到的是,老王想要二胎的愿望愈加强烈,只不过他们的保密工作做得天衣无缝,在此之前,可可就因为他们想要弟弟的事情大哭大闹过好几次,所以谁都不想让可可知道这个计划。就在不久前的一天,老王的堂哥来家里做客,“你们俩现在这么发达,完全可以再养个儿子继承老王家的香火,”,他特别喜欢对老王和弟媳摆兄长架子,“又不用为闺女准备房子,她以后迟早会嫁出去,再生个儿子把城里那套房给他,以后娶媳妇就够了,反正你们也不缺钱!”,老王夫妇在这方面并不是个明白人,他们也认为闺女迟早是别人家的儿媳妇,所以十年以来,他们什么都没有为她投资,闺女的任何事情,都是差不多就行,只要以后能找个好女婿就足够,两个人的二胎计划本来十分顺利地进行着,直到那天下午,可可去完紫艺家的下午,奶奶又在催老王要二胎,她一只都想再要一个孙子,无奈老王的妻子作为母亲已经不年轻,岂是想怀就能怀上的,但隔墙有耳,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就被可可听到了,可可一把撞进了房间,她把牛仔外套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哇啊啊啊啊!!!!”,她一边跺着小脚,一边对着爸爸,妈妈和奶奶大声哭喊起来,她越是哭喊,爷爷就越是大吼让她安静,但是可可根本就控制不住情绪,她突然跪倒在地板上哭闹着打起滚儿来,刚买的牛仔长裙就这么用来拖了地板,“哇啊啊啊~~~”,可可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嚎着,她企图用这种方式来唤回爸爸妈妈的关注,老王看着自己闺女的哭相觉得有点好笑,竟然一时兴起用手机录起了像,可可发现爸爸如此不严肃地对待她的情绪,她哭得更凶了,她几乎起身想要夺去爸爸的手机,可可被妈妈抱到了床上,她却坐在床上跺着双脚拼命地哭嚎,她的嗓子都喊哑了,这么过激的反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傻眼了,大家对于要二胎的问题暂且打住,谁也没有再提,但是,因为整件事儿对可可内心安全感的打击,她时不时会在想满足自己要求的时候以哭闹和撒泼打滚的方式引起爸爸妈妈的关注,这样一来,可可就一直都会是老王家的核心,再也不用担心自己获得的爱被谁所刮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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