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词出生于一个幸福家庭,独生子女,父母和睦,家里不算有钱普普通通,因为全家人乐观的态度每天过得有滋有味。在一顿饭热了再热吃了两天,到各家蹭饭的时候也乐得逍遥,还能在天黑为了省电费关灯时借助月光玩捉迷藏。

就是这样一个家庭,培养出了事事平淡无所谓,始终乐观的李洛词。

李洛词从小就对动物大感兴趣,后来因为一些事执着于为动物举行葬礼。从各方学习设计,从服装,玩具,学习纸扎,商定一些合作,拥有确定的客户人脉后开展了动物葬礼的活动。店名从一开始的“动物设计”到“动物葬礼”再到现在的“葬礼世界”,说没有困难没有想放弃的时候是不可能的。

家人向来宠爱这个懂事的孩子,对于这种不务正业的事吵了一架之后也妥协下来,反正他们自己能养活自己,反正李洛词不打算啃老一点生活费也不要。他们同意了,所以李洛词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第一次设计的葬礼,叫“送向世界”。这是个巨大的工程,耗时数年,第一只见证的小狗看着它诞生,成长,最后意外死亡时用上了它。那场葬礼的细节现在李洛词还能娓娓道来,她也至今记得那天开膛破肚的小狗无神的黑色双眼如何盯着她,冰冷的体温与毛发……不是第一次见识,不是第一次接受,只有那一次是亲身接触,与它共度时光,她看着它从那么大一点到后来也不大的身躯,看着它从薄弱到坚强,幼小的身躯迸发出强大的力量,死时仍想着保护。

它死的那天,“送向世界”完工,李洛词抱过被特意交代送来的尸体,连夜赶工,将各种相关它的画翻出,铺了满地。胶水黏合,裁剪它的形状。多次抬头,它的头在那儿,也看着她,像在审查这场独属于它的葬礼。

红色,蓝色,黑色,白色,它喜爱的衣服颜色,它身上毛发的颜色。将那些颜料溅在纸模上,那样的纸板子,在后垫了硬纸壳。坐的,卧的,站立的,跳跃的,静止的,双爪展开的,嘴巴张开的,比着pose的,自然放松的。他人能不能看懂?管它呢,那已经是李洛词与小狗的交流。

将纸板摆在那时的后院。

天将明,露着微光。李洛词掐着时间点出门,买遍了小镇的地球仪与世界地图。回家,撒在了纸板中央。还有树杈上的彩布,纯红色纯蓝色的长布料在风中飞扬。

将相片、图画倒在附近。只待一把火烧毁。管什么烧照片好不好,管它呢——动物没有人那样多的规矩,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想如何来便如何来。生日的帽子,昨日的蛋糕。

按流程,骨灰要撒到高山,到低谷,到山洞,到……

第二次设计的葬礼,是第二个施行的葬礼,也是第一个正式举办的葬礼。那时“送向世界”的草稿被扔在最底下,迟迟没有灵感,就转手写画了别的想法。李洛词至今记得主人悲痛的情绪,宠物安眠的神态。

那是只很可爱,很小的白兔子,红彤彤的眼睛闭上了,蹦跳的发黄的两只后脚不会动弹。它也曾多次到过店里请李洛词做服装,她为它绘制图纸,亲手将小小的礼帽带在它头上,红彤彤的眼眸望着她,很是听话,下一秒又蹦起来抓都抓不住。小帽子自然也丢到桌子底下。

它的葬礼就是那爱丽丝梦游仙境疯帽子的聚会。童话的风格,将那一只小小的兔子送进焚化炉,坐在不大的椅子上,兔子模型扮上装扮,就如它生前那样穿着小衣服玩的cosplay。桌上的点心是买来的,摆出可爱的兔子模样,蓝色紫色粉色梦幻的颜色,繁杂的布置正如童年梦里的仙境。

主人与它窃窃私语,讲他们的从前,它是他套圈套中的奖品,是他玩乐的吵闹搭子。曾将它关在小小的笼子里,被它从小小的缝隙里硬挤出来,放学回来时它已经从东屋蹦到西屋,小爪子擦擦脸,无辜地看他,又像是质问他为什么要把它关在小笼子里。

茶杯碰撞,他讲起从前喜欢趴在被窝里看动画,也曾幻想某一瞬间的环境,与它躲在衣柜里打着手电幻想一场刺激的冒险,幻想打开衣柜后是另一番景象。

他拾起糕点又放下,手放在桌上嘴巴又挡在额前,腰板挺直又弯曲,佝偻身子,低着头,之后是一言不发。

将骨灰处理好放进骨灰盒里,李洛词坐在他对面又和他聊了好久。

何晓莹听着故事,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她几次张口想说什么,最后都只是嗯啊的附和声。她看李洛词拿出的草稿设计,最终定稿,在心里憧憬起什么来。

“那我”“”

何晓莹接起电话,回家去了。

王为己关好门,与李洛词对视:“祝你好运,老李。”

李洛词凝视手中破旧挂坠,指肚抚摸幼犬的牙痕,重重点下头。她来到停尸房,在小神像前跪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想,调整自己的呼吸平复情感,她在王为己未撤去的床铺上躺下,放空思想,不多时便睡去。

她握着那个挂坠,似乎听见一声犬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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