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五一劳动节的时候,我老家所在地区的一位企业家朋友打来电话说,他家村里的老房子正在拆迁,施工过程中发现了他祖上留下的一宗古物,想请我过去看看。

这位企业家朋友姓林,是一家知名医药集团的董事长,主营医药研发、生产、物流、连锁,旗下的连锁药店遍布全国。为避免广告嫌疑,文中隐去这位企业家的名字和他企业的名称,称他本人为林总,简称他的企业为林氏集团。

我是名新闻工作者,参与过几次重点文物的发掘工作,写过几篇文物发掘、保护、鉴赏方面的文章。可能是这个缘故,林总把我当成文物方面的专业人士。

实际上稿件上的专业性文字都是专家说的话,我不过原话照搬到稿子里罢了,我本人并没有太多文物方面的专业素养。考虑到与这位企业家朋友多年的私人关系,却之不恭,于是便应承下来,并依照文物保护的通常做法,嘱咐他们注意保护好现场。

挂了电话,微信提示有新消息,是林总发来了详细的地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稳妥起见,我匆忙约了一位深谙文物鉴赏的收藏家朋友,驱车赶往林总企业所在地——商城。省城到商城全程高速,回老家经常跑这路,非常熟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和收藏家朋友说着聊着就到了。下了高速我打开林总发的地址,设置导航,很快,我们便赶到了林总老家的村子。

我的印象中,这里的村庄原来是离城区二十多公里的郊区,有连片的优质农田,现在被拔地而起的楼房占据了。连片的居民区从城市一直延伸过来,已经找不到城与郊的界限。一路走来,从城市到乡镇,满眼都是已经建好楼盘,新的楼房还在不停的继续建设,日新月异的城市发展,让我和收藏家朋友忍不住连连感叹。

沿着新修的宽敞马路,不知不觉间导航提示到达目的地。被拆得一片废墟的村庄路口,停着一辆丰田商务车,正是林总安排迎接我们的车辆。工作人员引领着我们来到发现古物的老宅,林总已经在现场等候了。简单寒暄后,他指着眼前一片盖了篷布的地方说那就是发现古物的祖屋,他们已经进行了简单保护。

林总介绍说,拆除前,这所老宅是他家族的祠堂,据家谱上记载,祠堂建于清朝同治年间。他爷爷在世的时候一直住在这房子里,谁也没想到墙是夹层的,里面会藏有东西。

施工人员掀开篷布,虽然已经拆成破壁残垣,但是遍地散落的青砖黑瓦还是显示出与周边砖块明显不同。施工人员说:这房子特别牢固,历经两个世纪的风雨,仍然保存完好,房顶的瓦费好大劲才揭下来。拆完房顶的时候,才发现中间的这道山墙是夹层墙。墙里黑乎乎的看不清,他们停止施工,找来手电筒,看到里面有箱子、瓷瓶和坛罐等物件。

我和收藏家踏着碎砖瓦砾爬到夹层墙上,借助灯光,看到墙底部的箱子坛罐上已经落了一层灰土和散落的干草,收藏家朋友说:“这是旧社会防止匪盗贼寇的通常做法,储藏的大多是金银财宝之类的贵重物品,看来林总祖上就是大户人家!”

夹层墙里面空间狭窄,按照收藏家朋友意见,施工人员小心翼翼的把夹层墙拆到底部,把施工撒落的灰尘杂物清理干净,两个大木箱,一个柳条箱和几个坛罐瓷瓶便显露出来。显然,墙内密闭良好,环境干燥,没有鼠咬虫蛀痕迹,虽然经过了不知多少岁月,但看起来物品外观被保护的很好。

工作人员把箱子坛罐等物品搬到室内,按照文物保护的规程,我们非常谨慎的把箱子、坛罐逐一打开。几个坛罐里是金器银器、玉器、钱币等古物。经过收藏家朋友鉴定,钱币为清代不同时期的机制币,其他物品均价值不菲的的一般文物,受法律保护,可以自行收藏,无需上交。其中的几件瓷瓶、玉器,收藏家非常喜爱,表示愿高价收藏。

箱子里的物品却出乎大家的意料,两个大木箱子和那个藤条箱子里,全部是用蜡布密封的书册。书册均为手工线装书,厚薄不一,摞起来接近一人高。灰暗泛黄的书册封面上竖写着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见闻笔记。旁边有个印章:林立心,应该是笔记的作者。

书册纸张老旧程度明显不同,应该属于不同的年代。书册内竖排文字堪比现代印刷,可见书法功力不俗。有的篇章是蝇头小楷,字形紧凑、笔迹刚劲挺拔。有的是行书,字体飘逸如行云流水,又不失雄浑厚重。

“典型的二王风格,好字!”收藏家朋友忍不住赞赏道。

我翻开一本书册,大概浏览文字内容:光绪壬午夏四月辛未(光绪八年四月辛未),听祖父与师傅夜谈,方知先生乃太平天王妻弟,甚为惊诧。素感师傅身世神秘,万料不到这般奇异。……是月朔日来访者虽着布衣,然眉宇自带英气、气度不凡,事后方知乃西捻首领张宗禹,皆身经百战的豪杰……”

我不禁疑窦顿生,这些文字记录的内容和历史书中有争议的史实有关,这里记载的是真是假?

我对近代史有一定了解,知道太平天国洪秀全的妻弟叫赖汉英,正史记载:1854年,赖汉英率兵解扬州围时落水而死。而另一种说法是1865年天京城破之前,赖汉英从城内逃出,以行医为掩护辗转多地,曾在香港生活多年,光绪三十四年在原籍病逝,享年96岁。孙中山先生曾说过童年时在家乡广东省广州府香山县(今中山市)翠亨村,有一太平天国老兵给他讲过太平军的故事。

这本笔记记录的时间与前一本间隔十七年的光绪八年即1882年,地点在山东沂州府,书册中的“我”称赖汉英为师傅,书册里的“我”应该是书册的作者林立心,这个记载真实吗?他们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呢?

当时的情况不容我继续看太多的内容,不过这段文字已经引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可以肯定的是,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书册可能有着非常珍贵的历史价值。

林总拿起书册心不在焉的翻了翻,笑着说:“甲乙丙丁的,看不明白,你们两位是专家,这都是些什么书?”

收藏家朋友翻看着这些书册,答道:“从形式上看,是日记或笔记,文章的年月日采用的是天干地支记录,民国以前纪年纪月都是这样的格式。我简单看了一篇内容,是笔者自己的所见所闻。”

收藏家又从另一个箱子里拿出来几本书,翻来覆去的比较着,“每册的纸张老旧程度和装订方式各不相同,显然不是同一时期写的,时间跨度很大、这本是同治三年,这本就到了光绪八年了,写这些笔记的叫林立心,应该是你家先祖吧?”

林总也搞不清祖上是不是有这么个人物,说道:“我家有族谱,等我回去查一下看看,现在我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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