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的时候,李兰茹来过一次,带着些刚从地里摘下来的新鲜蔬菜,见许凝气色很好,便也高兴的放下心来。

只是出门的时候,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像是有什么话想说,终究没有说出来。

许凝安心的在房间里修炼着太一引导功,相比在洞府里修炼,进展十分缓慢,可他怕再有人来,也就没再进去。

四叔仍在院子里转悠着,许凝不让他出门,他就在心里数着院子周围的桃花树,一棵两棵……

当年种了几棵来着?

“戌时,黄昏,血月不落,归家起灶。”

报时的更夫从院门外走过,响亮的声音传开。

“第十三棵。”

许观山心里默数着,猛然顿住了,然后小跑去推开房门,冲屋里大喊:“许凝,戌时了,该做饭了。”

许凝停下修炼,起身出门。

天上的弦月丝毫没有落下的迹象,长夜依旧,更夫的锣声远远的传来。

天空中没了太阳,人们逐渐失去对时间的感知,总要靠报时的更夫来提醒人们,现在是什么时辰,该做什么。

许凝在厨房里做好饭,在院子里支起桌椅,叔侄二人就开始了简单的一餐。

吃罢饭,许凝让四叔回房间里歇着,他来刷碗,可刚起身,就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心脏砰砰地狂跳不止,像要冲出来,喉咙里直犯恶心。

呕……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许凝扶着桌角,大口呕吐起来。

直到将刚吃下的饭菜吐了干净,许凝才艰难的直起身来,伸手一摸额头,竟像火炭般滚烫。

我这是发烧了?

许凝脑袋昏昏沉沉,竟觉得身子发沉,站都站不稳,努力的挪到厨房里,舀了瓢水喝,才感觉好些。

怎么病得这么突然,莫不是太一引导功的问题?

许凝练了一天的太一引导功,进步显著,很自然的怀疑到这方面,但也无暇细想,拖着沉重身子走到房间,躺在床上休息。

昏昏噩噩的,竟昏睡过去。

……

盛夏的月夜,一大一小两个人在青草茂盛的田埂奔跑。

冲在前面的许凝挥舞着木棍,嚷嚷着“我是天下第一剑仙”,成片的油菜花就在他的棍下遭殃。

跟在后面的父亲,因为背着满满一筐新烧的瓷器而显得有些佝偻,但仍尽力的追赶着,边跑边喊道:“许凝,快停下,绝对不能出去。”

许凝不管不顾,充耳不闻,一直越过竖立在小镇边缘充当边界的石碑,身形便猛然顿住,低头一看,才发现脚上缠满藤蔓。

一根硕果累累的树枝,从茂密的森林里伸出来。

吱呀吱呀……

树叶摩挲的声音,好似斧头卡在树干里摩擦,一直伸到近前,才发现那树枝上,挂的不是果子,而是一些鲜血淋漓的残肢断骸、心肝脾肺……

树枝一直伸到许凝的脖颈上,紧紧缠绕住,将许凝箍得喘不过气来,其中一根枝桠上挂的人头转过来,赫然是楚灵铃的面容,银铃般清脆的笑着:

“你该到这来,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别忘喽。”

……

“啊。”

许凝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的双手不受控制的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于是赶紧松开,身上的衣裳已被冷汗湿透,胸口憋闷喘不过气来,才明白刚才不是梦,自己也没有得病,全是楚灵铃从中作梗。

“亥时,人定,神火守夜,闭户而眠。”

更夫再次从院门外走过,大声提醒人们已是该睡觉的时辰,但别忘了关门闭户。

亥时,就是与楚灵铃约定的时辰。

你该到这来!

楚灵铃的声音仿佛在脑海里回响,如梦魇般挥之不去。许凝甚至怀疑,若不是楚灵铃网开一面,自己真有可能被自己杀死。

也不知道楚灵铃用了什么诡异妖法,竟让刚才那个梦如此真实,也可以说,那不是梦,而是许凝从小到大挥之不去的心魔。

从小,镇里的大人们就千叮咛万嘱咐告诉孩子们,千万别出小镇,外面有邪祟,会吃人。

但总有些毛孩子不信邪,偏要去冒这个险。许凝就是其中之一,他时常感觉石碑外的森林有种某种神奇的魔力,在吸引着自己。

终于有一天,他踏过了石碑。

结果就如同梦境里一样,被一个浑身挂满血肉的树形邪祟缠住,若不是父亲带着人及时赶来,许凝就沦为了邪祟的养料。

那是许凝第一次碰见邪祟,那只树形邪祟后来成为纠缠他数年的噩梦,从此他再也没走出过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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