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距离对视,麦穗渐渐被他的黑黑眼睛所吸引,心头忽然涌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这股情绪慢慢地,慢慢地扩散,慢慢地在传染,几个呼吸间,就像一根摸不着看不见的绳索,套住了两人。

随着一种莫可名状的气息在两人之间充斥,某一刻,李恒缓缓伸出手,伸向她。

她静静注视着一切,心砰砰直跳,紧张地看着他的手,两掌宽,一掌宽,离自己越来越近

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自己面颊时,麦穗猛地一扭头,慌乱地把头扭到了左边,不敢同他对视,声音在颤抖:

“李恒,睡觉吧,不早了。”

“嗯,哦!好!”

被打断,从奇异状态中苏醒过来的李恒定了定神,深吸两口气,随后右手下沉,顺势拉住她的手,把她拉起来:“坐久了,腿麻不麻?”

“麻!”

麦穗配合着说,却依旧不敢看他眼睛。

一问一答,说话的两人好似不在一个频道,却惊人的合拍。

“你跺跺脚。”

“嗯。”

“好一些了没?”

“好一些了。”

李恒松开她,转身往客厅行去:“不早了,我先睡了。”

“好。”麦穗抬起头,终于敢看他了。

快进卧室时,李恒背身说:“明天我要吃你买的早餐,豆腐脑、油条和千层饼,呃…还有两烧麦。”

“好。”麦穗脸上虽然红晕遍布,却开出了一丝笑容。

“砰!”

声儿不大不小,主卧门关闭,把彼此隔成两个世界,瞬间清净。

麦穗也进到了次卧,合上门,脱掉鞋子躺床上,然后仰头望着天花板发呆。

发了好久的呆!

她在想刚才阁楼上发生的一切,在想今晚发生的一切。

她明悟,宋妤果然察觉到了自己的情况。

她明悟,李恒刚刚伸手想抚摸自己的脸,是一种回应,更是一种挽留。

他不想伤害宋妤,也不想伤到自己,所以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他知道所有的事,希望这份友谊存续。

他刚才特意嘱咐自己,明早想吃自己买的早餐,深层意思是不是:希望明天还能看到自己出现在他身边?这份友谊仍在?

她稍后又在思忖,假若自己刚才不躲,结果会怎么样?

他真的会抚摸自己脸吗?

他是不是会很为难?

或许,自己不躲,他真的会对自己

许久,次卧响起一个很小很小的呢喃声: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这一晚,她很纠结。

这一晚,她很惭愧,很痛苦。

这一晚,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全是阁楼上的场景,梦里宋妤突然从天而降,看着搂抱在一起的自己和他

第二天。

李恒早起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客厅中的麦穗,茶几上还有昨夜自己所说的早餐。

他愣了愣,伸个懒腰走过去问:“怎么就你一个?她们呢?”

麦穗说:“还没起,在睡懒觉。”

李恒抬起左手腕瞧瞧,得,才7:36,是自己起太早了。

他坐下讲:“今天周末,你应该再睡一会的。”

麦穗没出声,而是拿起一杯豆腐脑递给他,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李恒接过,“怕我起来没早餐吃?”

麦穗柔媚一笑,“嗯,算是吧,不过我也睡不着了。还有,你就不能当哑巴吗?”

李恒歪头瞧瞧她,“我不是怕你”

麦穗打断他的话,“我没事。”

李恒再次看看她,随后移动身子,一屁股挨着她坐下,由于用力过猛,都把她挤开了几分。

麦穗轻笑出声,“别用这种方式安慰我,我真没事。”

李恒歪头,“真的?”

麦穗嗯一声。

李恒放下豆腐脑,双手朝她伸开,“那我能不能抱你一下?”

麦穗身子瞬间僵住,脑子僵住,思想也僵住,但在他的执着中,她拗不过,最后轻点了下头。

下一秒,她只觉那双手猛地探过来,还没等她反应,就被用力抱住了,她被抱在了他怀中,紧紧贴着。

李恒双手搂住她,在她耳边小声说:“麦穗,谢谢你照顾我,走到这一步,我有责任,我愿”

没等他说完,怀里的麦穗用双手封住了他的嘴,她用祈祷的眼神看着他,微微摇头。

对峙半晌,见她决心已定,李恒暗叹口气,没再做声。

等了会,麦穗缓缓松开双手,靠在他怀里说:“谢谢你给我台阶下,谢谢你抱我,谢谢你允许我呆在你身边。”

“谢谢你!”她幽幽地重复一遍。

半分钟后,她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他怀抱,一改刚才的凄楚模样,右手撇下耳际细碎发,娇柔笑问:“刚才发生了什么?”

李恒拿起豆腐脑吸两口,特配合:“你问我什么?”

麦穗笑容更甚,把茶几上的烧麦放他跟前,“我买了4个,奖励你为我们的友谊付出努力。”

李恒:“”

没想到这姑娘也有俏皮的一面。

随着这顿早餐在融洽的气氛中吃完,两人之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又好像什么都发生过。

“你吃饱了没?”她问。

李恒摸摸肚皮:“饱了,今后还能吃到么?”

麦穗回答:“能!”

见她无碍,至此,李恒才彻底松一口气。

是真的松一口气,宋妤带给麦穗的冲击,这一波算是过去了。

收拾好残羹剩饭,麦穗问:“你今天有安排不?”

李恒扫眼日历,站起来说:“我去余老师家打个电话。”

“好。”

安静地看着他起身,安静地看着他下楼梯,安静地看着他背影消失,当楼下传来开门声时,她刚才靠一股气伪装的羸弱瞬间爆发。

只见她整个人软趴趴地伏在沙发上,抑制着情绪,努力努力抑制着抑制着,眼泪还是不争气地从眼角溢了出来。

聪慧如麦穗,知道他面临前有宋妤后有肖涵的巨大压力,知道他从昨晚到现在的言行举止有安抚的成分,也知道自己成了他计划中的意外,给了他很大困扰。

甚至在无形中,自己在逼迫他,逼迫他有所表示。

所以,善解人意的她用三个谢谢,婉拒了他的好。

当然最关键的是:她是个思想保守的人,无法说服自己去面对宋妤,无法说服自己跟最要好的闺蜜争男人。

何况这个闺蜜是李恒最爱的女人。

宋妤到现在都没谴责过自己任何只言片语,这让她更加彷徨,更加无措。他对自己好,宋妤对自己真心,自己却负了他们

“咚咚咚!”

“咚咚咚!”

“余老师,起床了没?”

李恒在楼下敲门,并伴随有喊声。

屋里没反应,就在他打算离开去校外时,25号小楼房门开了,余淑恒一脸睡意地从门里走了出来。

打开院门,余老师扫眼他,随即转身往里行去,也不问他来干什么?

这态度,同昨天和前天有着天壤之别,再次恢复到了初见面时的冰山模样。

两人一前一后上到二楼,余淑恒自顾自走进主卧,关上门,从始至终一言未发。

正当他以为余老师要继续睡觉时,主卧门又开了,对方换了一套衣服,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了过来。

刚才慵懒,现在优雅,嚯!好家伙,搁这变装呢,又变了个人似的。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李恒坐她对面,指指了茶几上的座机电话。

余淑恒瞟眼电话,惜字如金地问:“哪?”

李恒回答:“《收获杂志。”

余淑恒眼皮下敛,没吭声,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李恒懂了,要是自己刚才说打给京城或者邵市,她保准离开了,保准腾出空间给自己。

想了想,李恒亡羊补牢来一句:“老师,我还要打到京城。”

余淑恒眼神在他身上溜个圈,说:“我昨晚又遇到了鬼压床。”

“又遇到了?”李恒抬起头,四处张望一番,发现符箓和公鸡血仍在。

接着他去阁楼和仰头查看,回来问:“老师,窗户上的符不见了,你有看到没?”

余淑恒说:“昨晚睡觉前就发现了,估计是我不在家这两天被风吹走的,我以为过去这么久,会没事。”

李恒热心道,“我改天陪你去寺庙求几张。”

其实他觉得是这是心里作祟,要是昨晚没发现那符箓缺失,说不定就不会出现所谓的鬼压床。

余淑恒点头,随后闭上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视线在她身上停留几秒,李恒把座机挪近一点,拿起红色听筒拨打号码。

“叮铃铃”

“叮铃铃”

等了一会,电话通了。

“喂,哪位?”

“老邹,是我。”听出是邹平声音,李恒自报家门。

“老李,是你啊,你今天是不是找廖主编?”邹平对他和包老先生的约定一清二楚,所以很干脆地问。

“对。”

“你等下。”

“好,麻烦你。”

没多久,廖化拿起听筒,问候:“你从京城回来了?”

编辑部人多,廖化没叫名字,而是用更熟悉的语气聊天。

“回来了,廖叔你看哪天有空?”李恒问。

廖主编说:“下个周末怎么样?到时候我来接你,巴老爷子这几天不在沪市,去了外地。”

李恒没问去哪了,爽利道:“行,那就下个周末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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