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曹粒耳双手紧握,不停搓动犹豫道,“能不能先向杂役院的郭总管禀报?”

“偷窃是重罪,更何况是偷盗主人的食物,更是对主人的大不敬。”于鹅帘声音严厉带着重压,“曹粒耳,你当真要庇护牧己吗?”

曹粒耳心中一惊,声音哆嗦着道:“小人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我只是觉得,是我请牧己过来帮忙的,如今又要告发他,实在是……”

“你若是不告发他?”于鹅帘冷笑着问道,“难道你们早就商量好了,你们一起偷吃了新米?”

“冤枉啊……于哥,你是了解我的,就算把新米硬塞到我嘴里,我也不敢咽下去啊……”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你不告发他,是为了什么?”于鹅帘追问道。

“我们……我们之间有些交情……”曹粒耳支支吾吾地回答着。

“兄弟情深?但你可要想仔细啦……你若是不做,我们亲自去做的话,就是你们二人一起受罚。你受处罚后,我们也不会放过你……你以后将日复一日活在痛苦、恐惧与折磨中。”

“曹粒耳你要想清楚,你要去做的只是一件维护正义的事情。”孙里正轻声劝说道。

“是啊!你难道不想成为一个维护主人正义,维护律法公正的皮人吗?”于鹅帘补充道。

曹粒耳喘着粗气,呼哧呼哧的,像是在权衡着什么,待呼吸渐渐平稳后,回答道:“如果做一件正义的事可以每天安稳生活,那么我愿意去做正义的事……更加愿意努力去成为一个维护主人正义的正义的皮人。”

于鹅帘拍打曹粒耳的后背,并不感到意外,“你很聪明。毛城内,聪明的人很多,愚蠢的人却是少的……”

翌日,晴空万里,皮人府衙大堂上回荡着整齐有力的棍棒敲击声,坚硬的岩石地面在棍棒声的敲击下也颤抖起来。

袁野抓起惊堂木,重重拍在案桌上,面色铁青,厉声喝道:“牧己,昨日傍晚你偷吃仓库新米,是否属实?”

牧己眨了眨眼,目光转向一旁跪着的曹粒耳。他双手贴地,如同一尊虔诚的雕塑,在祈求着头顶的上位者,实现他的愿望。牧己心中涌起一阵心酸,他向来不愿狡辩自己做过的事,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属实。”

“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做过吗?”

牧己没有抬头,声音低沉而坚定:“做过。”

袁野的脸由红转黑,更对他不加辩驳的承认,表示不解,“你可知道偷食新米的刑罚?”

牧己抬起头,目光与袁野相交。这是他第一次正面观察这位满脸长毛、孤傲冷漠的执法者。牧己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藤鞭之刑,罚割望月黎草,并断去一根手指。”

他紧着接再次垂下头,心中细数着与袁野的相遇次数。每次偶然遇见,他总是恭敬地站在一旁,尽量不去偷看那威严的身影。关于自己身世的传闻,他曾在收养他的人身边的小孩笑着跳着围着他,转着圈说过,但他认为他们说的是胡话,因为他才不要做最底层,其他皮人都看不起的“杂性皮人”……

“看来你已经做好了受惩罚的准备。”

牧己一声不响,如闷葫芦般,既不反驳也不认同。袁野气血翻涌,厉声喝道:“来人,动刑!”

两旁的衙役应声而动,两人牢牢抓住牧己的双肩,将他压至长凳之上。又一名衙役扯下牧己的裤子,淡紫色的荆条如闪电般落下,一落手就是三鞭。

牧己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紧咬牙关,一声未吭。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中,不见怒火与憎恨,反而有一股浓郁的化不开的悲伤流淌出来……

藤鞭抽打至二十下,牧己的臀部变得血肉模糊,原本结实的肉失去弹性,宛如一滩染红的泥泞。他用力咬住下唇,鲜血渗出。

当鞭刑停在二十五下时,牧己的面色已惨白如纸,却透着一股绝不屈服的执拗,就如同儿时,同龄人欺负他时一样。

“府主,鞭刑已行刑完毕。断指,是断那一根?”

袁野瞥了眼牧己的左手,“右手食指。”

衙役钳制住牧己的右手,那五根手指修直有力,宛若精美的琴弦。衙役手起刀落,仿佛是在弹奏一曲凄厉的乐章。牧己的喉咙底却爆发出了尖锐的惨叫,好似要刺穿人的灵魂。惨叫声过后,大堂内再次恢复了死寂,只剩下牧己沉重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回荡,如同一头孤狼在深夜的哀鸣。

袁野的目光冷漠而轻蔑地落在牧己身上,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将它抬回杂役院去……”又似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衙役抓起牧己的四肢,粗鲁地放在木板上,随后四个衙役分别抓住木板的一角。牧己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剧烈的疼痛让他的意识出现了恍惚,仿佛置身于一片混沌之中。

“曹粒耳检举有功,赏五枚白贝币,休养两天……退堂……”袁野转身走进了大堂后的小门。

曹粒耳嘴角不由地微微上扬,连连磕头,“谢府主赏赐。”

随后,又是一阵沉重的棍棒声响起,牧己在恍惚中只能隐约捕捉到“赏赐”这两个带血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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