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没什么。”路一元又摆出他惯常的“拒绝沟通”姿态,强行中止了话题。
华鹰认识他多年,早就对他的脾性一清二楚,如果他不想说的事情,是怎么的都不可能撬开他的嘴的。口风之严,若是早生千年,也没北宋大臣富弼什么事了。华鹰于是不再追问,接着打他的毛线。
沙滩上紧张刺激的排球比赛告一段落,楚禾、姬宇乔两名虎将下场喝水休息,养精蓄锐以便再战。葭珊的裁判工作也宣告暂停,于是走向沙滩椅处拿水。
远远看着葭珊朝着沙滩椅走过来,身影在日光下晃漾,令人目眩心惊。路一元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像个沉不住气的红娘,急不可耐地向外人泄露了主人情绪波动的讯息。他是放走妖魔的洪太尉、打开魔盒的潘多拉,他是让葭珊脱离正常星轨的罪人。当初还是个小学生的他,本意只是想帮助玩得要好的邻居大哥出门,可没想到竟然阴差阳错让邻居大哥铸下大错,而大错的受害者,竟然成了自己同校同社团的学妹。
如果自己在那一天没有多嘴这一句,没有让酒醉的邻居大哥许家朋出门,是否葭珊就不会挨下那一刀,不会留下致死量的伤疤?是否能像普通女生一样活着,拥有一些不会被人非议的爱好,而不是爱上galgame这种男生才会喜欢的游戏?是否也不必开两个账号,拼命隐藏自己“隐宅”的身份?
可能,这个世界本就是一个对初始值具有高敏感性的系统,人们通俗地管它叫做“蝴蝶效应”。
他的好基友华鹰是法院人,曾经在闲聊时告诉过他,这种共同犯罪中的帮助犯,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如果当事人确实不知情,法律不能推定为知情,一般不涉嫌犯罪,否则街上给犯罪嫌疑人买吃食的店家也要成了帮助犯罪了。但现在的路一元,头昏脑热,只想起了前半段,却忘了后半段,真真切切地觉得自己应该被钉在耻辱柱上枪毙三分钟呢。
此时的路一元,还没有勇气承认自己的错误。他是个现实主义的人,如果把过去的真相抖落出来,或许他和葭珊之间的关系会降到绝对零度,这样不利于galgame的制作,更遑论保住社团。又或者,是因为路一元心里还残留着一点点侥幸的希望,希望邻居大哥的醉酒出门、负伤而归与葭珊的伤疤之间只是个巧合,而非事实的原貌。
眼看葭珊的步子越来越近,路一元别无办法,只得向华鹰告个假,抱起卫生纸,遁入厕所。
“怎么我一来,路哥就走了?”葭珊疑惑问道。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让别人生气了?毕竟刚才她晕倒,是路一元离得最近,第一个把她扶起来的,应该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吧。
“没,路哥他上大号去了,没看他把卫生纸都顺走了么。”华鹰拉开空空如也的塑料袋,依然不忘吐槽一句他的好基友:“真是‘懒人屎尿多’。”
“那就好,还以为是我刚才给他添麻烦了。”葭珊舒了口气,饶有兴致地看着华鹰手上的钩针:“华老板好雅兴,怎么还在沙滩上打毛线啊?”
“闲得无聊,做点挂件玩玩。”
“很~可~疑~哦?打毛线是女生才会喜欢的娱乐活动吧,”葭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捉奸成功”的坏笑:“该不会是要送给什么心仪的女生吧?华老板,有情况!”
“自己喜欢做怎么了?你不也喜欢galgame这种男生才喜欢的游戏?人可以打毛线吧?男人也是人吧?那男人自然也可以打毛线。”华鹰轻轻把话头掠了过去。毕竟,他总不能直说意中人就是眼前人吧。
接近一米八的大男人在沙滩上打毛线,确实算得上奇观。偶然有过路人投来好奇的眼光,华鹰也全不在意。葭珊遂坐在华鹰身旁,也拿起毛线装模作样地打起来。
打毛线,是一种看似简单而又极为精深的艺术。如果没有一定的指导,人还挺难想象如何通过钩针的上下翻飞、手指的横穿斜逸来将无序的毛线攒蹙成有序的织物。其中蕴藏着的拓扑学知识,足以令一名新手望而却步。
葭珊反复试了几次,始终不得要领,只能干瞪眼看着华鹰秀操作。纤长的手指在线与针之间擘画蓝图,很快一枚粉红色的小花就在掌间成形,仿佛双手并非是智人种生物的前肢,而是能培育出鲜花树木的土壤。葭珊不禁看得入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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