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麻烦。”斜阳横照,远方的树影摇摇晃晃,从中冒出个人。
那人影轻飘飘的,瞅了两眼面前的小孩,不清不愿的撇了下嘴,随后又装出仙风道骨的样子。咳嗽两声。
“咳咳,听好了,小子。”他理了下衣服,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接了令牌,从今以后,你即是我陈遇真的弟子。”
李亭空没有回声,因为他已经是一具尸体。
“算了,不接也行。谁让我欠了你父母一个大人情呢。”
他将少年的灵魂收起,剥开那些杂乱无章的野草,只剩下一枚令牌,那是他远行父母留下的唯一寄托了。
通过这枚令牌,陈遇真找到了这个孩子。
这孩子三秒前正被傀儡追杀,身为一个的十二岁的普通少年,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何能力惹来这么大的仇家。
他只能看着自己的头颅被削下,眼盯着地面上的蚂蚁,为自己如此草率的生命感到有些可悲。
灵魂重新塑造成一个完整的人后,仿佛有一道泉水流入李亭空的心田,冲刷着他的痛苦,想要洗去他身上的污垢,却发现二者早已密不可分。
“嗳嗳嗳,别着急伤感,你只是肉身被毁,我还可以给你弄个新的。”
再醒来时已是大白天,身体还没有塑造好。
可能是还没有死习惯吧,李亭空悠悠飘回了自己的尸体,发现早就碎成一块一块的,被陈遇真拿去做竹子花肥了。
“受你父母之托,我要成为你的师傅。”来者不慌不忙的解释其自己的缘由。他甚至还有闲心将为李亭空重新塑造的身体在空中做放风筝的原材料。
毕竟是竹叶做的皮肤,也没什么奇怪。筋骨一类,都是用竹条手搓。
不过是放个风筝罢了。
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也不能说父母不好,起码他们还想着自己。
就算从小被婆婆养大,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就算婆婆死后,也没有人来找他,就算一个人孤单了十多年,就算只是一枚令牌,但起码他还活着。
活着就有希望。
他盯着面前的男人,像是刚刚适应起这副新的身躯,缓缓地抬起了手臂,随后不太熟练地做了个拱手礼。
“谢谢你,师傅。”你是为了谋取什么利益,才来救我的呢?父母什么的,之前就没有管过我,难道现在就会来管了?
假的。
“大恩不言谢,之后给我多买两个红烧肉就好。”那人挥了挥衣袖,随后不自在地瞟了一眼李亭空,就不再说话。
二人沉默了许久,陈遇真才开始谈别的事情,“你先前心智不全,据你父母所言,等你意识到修行本心之后,自有一番缘法。”
“你们族里面的事情很多,很杂,我一点都不想掺和进去。
追杀你,怕是因为三千年前有人断言,如果得到那缘法,修行一步十里。和你有同一资质的人不少,这缘法也被证实可行。
如今你的本心将全,身边没有高手,自身实力又因为先天缺陷差了好几个等阶,软弱可欺的代表就是你了。
追杀你,夺机缘,不奇怪。”
“谢谢师傅解惑。”
缘法?像我这样普通平凡的人能有什么缘法?他究竟是要谋取什么?难道真的想要当我的师傅吗?所谓欠了父母人情什么的,我根本就不相信。
欠人情不还的人多了,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啊。
假的。
李亭空听见自己的声音了,很空灵,他就像在一个山谷之中,到处都有回音。
但他还是规规矩矩行了个拜师礼。拜下去的几瞬之间,眼睛上瞟,趁机观察面前的人。这个习惯是他在婆婆死后谋生时学到的。
草帽有些破,身上的青衣却齐整,面容无法看清,又自带一种难以言喻的不靠谱感。虽然而今看上去有几分正经…..
看上去不像什么坏人,但除了我这身皮?可现在我的皮都不是我的,如果是灵魂呢,可谁会想要一个破破烂烂的灵魂?这又有什么可以值得谋求的?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
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死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也没有人挂念我,所谓父母,恐怕也是编造的。就算真有,又能证明什么呢?证明我是你们的孩子,所以你们要好好爱我吗?这算什么?我之前吃的苦又算什么?
何况一个令牌呢?能证明什么啊?
假的。
他看着那人提剑,在土地上画出几条不规则的平行线,把那草帽放到阵法的中心,又折下几片绿叶,双手结印,转眼之间,二人来到一条古朴大道上。
男人随手一甩,又是个其貌不扬的令牌,和一块石板没什么差别,就是轻了点。“青吹派的令牌,拿好。”
又是令牌吗,如果这么巧,我真的要信了。
万一呢?万一他真的不是来害我的呢?万一我真的有父母?万一这就是父母的欠的人情呢?
真的吗?真的还是假的?
二人一同走在这大道上,陈遇真走路摇摇晃晃,脖绑着的符文顺着风的方向也摇摇晃晃。
“我们青吹派无令牌,不可入。”他啧啧两声,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折扇,啪的一下打到手心“你小子真是好运气了,当了我的徒弟…..”
他尾音拖着的,像是故意引起人兴趣似的,可那风把符文吹得绕了脖子一圈,陈遇真仍然没有给个回复。
但李亭空却没什么反应,陈遇真只得自说自话,“有数不清的令牌。”没把孩子逗笑,反把自己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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