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线动了。

“愤怒。”

王清齐的声音很是嘶哑。

很高,要有两个人多高吧。

有翅膀,不对,应该算不上翅膀,没有羽毛,只有血管与青筋在发黑的肉翼之下延展隐没。

六只,背后整整六只肉翼,不过就像初生的小鸟一样,全都内嵌在自己身体里一样,不肯伸展出来。

最怪的是脸,没有五官,也不算是没有五官吧,感觉像是有的,不过被一层厚厚的黑色的筋肉膜给覆盖住,就跟用了黑色的塑料袋套在人的头上,意图使他窒息一样,但里面还是能若隐若现地露出五官的雏形。

最为奇异的都不是以上这些,是那个四角锥。

棱锥已经开始长锈,材质像是青铜器,三面都铸满了某种语言,类似花纹一般。

“愤怒”手握尖锐的棱边与顶点,几股暗红的血沾染到“愤怒”的手背上,有的血滑落到四棱锥上,有的血直接滴在了王清齐的身上。

这就是王清齐的愤怒所变成的怪兽,灰黑色的皮肤下展露出磅礴的血管与肌肉,从腰间围着一圈皮布,若隐若现露着它的脚趾。

“这,这……”青年吓得咳嗽不断,将几根线缠绕在自己的手腕上,将自己吊在空中,向后急剧后撤。

王清齐肃穆又带有几丝笑意地向四周环顾:“现在应该是时候了,嗯。

“那么来吧。

“鱼。”

王清齐的嘴一张一合,但没人听得清楚他说了什么。

霎时间,所有人都由于剧痛而捂住了手腕,有少数几个骂了声街,这倒不是因为他们没忍住这种突如其来的疼痛,而是他们看到了手腕上的内容新添了一个极其简易的小动物简笔画。

像是横放着的陶罐一样,有尾巴,有鳞片,还有一个滴溜溜转的黑色大眼睛。

毫无疑问,那是一条小鱼。

但最为恐怖的是,那条小鱼就那样乖乖地待在食物链的最终点,好像在和所有看着他的人抛出媚眼,诡异至极。

现在,他们都只是那条小鱼的猎物。

深海来临,只有大鱼吃小鱼。

所有人选择移动目光,看向别人,用眼神询问他人这是什么情况。

“啥意思,咱们现在是变成‘鱼’的猎物了?”

“我也不知道啊,有谁知道鱼是谁吗?”

我上哪知道去,从头到尾我都没见过这个‘鱼’怎么现在窜出来了,我们漏人了?”说话的人看向“蚯蚓”,示意他赶紧用权力找找。

“知道了,知道——。”

蚯蚓停住了,他好像想起来,谁是鱼了,他就不该忘的。

他伸出指头,指向被丝线包裹而成的白色帐子:“里边的那个小孩,王清齐,他……他是。

“他就是那条鱼。”

……

“王清齐,你。”话还没说完,王清齐长满茧子的手掌已经触及他的脖子,张奉言感觉到,这手与王清齐脖颈的触感不同,他的手寒凉无比,好像冰块做的一样。

原本用来遮住所有人的耳目,方便自己对王清齐动用私刑的账现在却隔绝了自己向外边求救的可能,帐内的四散的白线全都着了魔一般紧实地绑在四棱锥上。像是为了方便放进嘴里,用筷子将碗里的面条都缠起来了一样。

天上四散的线与刚才大相径庭,分明

不出两三秒钟,王清齐将他扔回地面,这时,他才发现张奉言手臂上的一只小熊被打了个叉,伸出手想要撩开白色的帐子,向人群中透出一双眼睛,急切地锁定自己的下一个目标。

李春然正茫然地环顾四周,很显然,她已经发现端倪了,她见识过张奉言的空明线,从天上垂下来的玩意儿像索命一样,一旦缠住就再也不会放松,在他的领域内,别说是反杀,就连逃脱也不可能做到。

“寻思什么呢。”

熟悉的声线从身后传来,但与往日不同的是,这一句话没有任何情绪,冷得要结冰了一样。

林春然甚至还没来得及吐几个字,或者做出什么求饶的动作,王清齐的双手就从她身后蛇一般伸过来,咬住他的脖颈,力气大得陌生,在某一刻,李春人然甚至觉得身后的人并不是王清齐,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王清齐并没有选择和李春然叙旧,在确认狩猎完成后,他就消失了身影,连李春然的眼睛都没有去看,只是回头望着众人,像家庭主妇挑选食材,像狮子俯视鹿群,像凶手布置现场一样,不带任何杂念。

他恰巧和“蚯蚓”对视,莞尔一笑,如同将四周的空间振裂一般,他的身影霎时间变得扭曲无比,露出身后并不是那么盎然的景色,等蚯蚓反应过来的时候,王清齐已经不知去向。

“结束啦?”

“不对,我们所有人手腕上都有那条贱鱼,箭头从我们朝向他,他,他吃我们所有人,不可能就这么走了,各位小心。”

“蚯蚓”刚刚由于受惊,半蹲在地上,手捂着自己的脖子,刚从王清齐的出现中回过神来,发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尝试深呼吸,试图冷静下来,慢慢地,他找回了状态,伸出左手撑住地面,双腿轻微地打着战,企图站起来。

王清齐,你一个人又能怎么样呢,一个张奉言,一个李春然已经是你的极限了。

身穿黑色卫衣,白头发的王清齐瞬闪在“蚯蚓”的眼前,双手插进上衣的兜里,嚼着嘴里的薄荷糖。

“蚯蚓”就像已经生锈掉零件的机器一样,从王清齐的裤子那儿磕磕绊绊地向上抬头,望向王清齐的眼睛——那两个青色的圆形。

一阵恐慌从他心底袭来,他有种遭遇非人生物袭击的错觉,仿佛前面的王清齐对他来说是完全未知的,他不敢与其有任何交流,哪怕是友善的一句话,都会莫名其妙引起眼前这个人的恼火。

“我……”一个字还没说完,“蚯蚓”直接被王清齐掐住脖子,整个人从地上连贯地跳起来,像提溜起来一条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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