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并没有下令放人,而是安慰着任天行说道:“任将军,身体要紧,你先去疗伤,此事本将军必定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一个交待。”
听到乐无言这话,任天行面露难色,此时伤情有所好转,他示意郑鹏将自已身体扶稳,然后说道:“将军,可否听末将一言?”
“说”
“此人武力深不可测,实乃不可多得之人才。”
任天行说话很急,身体都有些喘了,他稍一停顿后说道:“他来征兵,末将来考核。我见他武力高绝,有心开启更高层次的考核。比试过程中,他胜了末将,本已停手,是末将控制不住,自已撞进了他的剑刃。”
“末将受伤,实与他无关。”
话说完,只见乐无言微微一笑,“此事本将军已知晓,任将军先去休养,本将军自有安排。”
话毕,挥一挥手,让两名兵士扶着任天行先行回到帐内疗伤。
乐无言不会当着众兵士的面放了齐一冰,即便任天行已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他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
刚刚,齐一冰的怒骂声他听见了,还有手持利剑凶神恶煞的样子他也看见了。
齐一冰这人,虽然只是见过几次面,对他的性格和行事方式却是有所了解。
有一点让乐无言不太明白的是,为何多年未见,年龄渐长,这人浑身上下仍是充满暴戾之气,所做所为似是一头凶猛的野兽瞪着血红的眼珠,用自已凶残的爪牙对抗着一切,歇斯底里,不顾一切后果。
不知道他这样到底是性格使然还是遭遇重大变故后心理扭曲而成,不管是哪一样,如今处在军营这种纪律严明,等级分明的地方,他必须收敛起这种戾气。
所以,他要敲打敲打齐一冰,至少让他有一种敬畏之心,对人的敬畏,对军队的敬畏。
“将他押到统领房,本将军要亲自审问。”
裴天临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时时注意着外面的动静,等了好一会后,终于,门被推开。
两名兵士一左一右押着一名手脚捆绑着铁链的男子进来。
他极为好奇的看上一眼,只觉得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
齐一冰看见屋内已有一人,同样看了一眼。
他是记得裴天临的,脸上有条伤疤的富贵公子,走上征兵这条路就是眼前这人给他的提示,没想到在这里又一次见了面。
乐无言冷着脸走进房间里,“出去吧!”
他对两名兵士下令道,然后一屁股坐在木椅上,半天不说话,脸上阴晴不定的。
齐一冰可不管这些,他只想解决心中的疑问,急切的问道:“乐大哥,真的是你?”
这话一说出口,裴天临已然知晓这两人原来是认识的。
“是我。”乐无言冷着脸说道。
“原来外面的传言一直是假的,想不到乐大哥竟然隐身在隨国的军营中,当真是潜龙在渊,蒙蔽于天下!”
乐无言没有理会齐一冰的言语仍是板着脸,“说,为何来参军?”
“参军还需要理由吗?”齐一冰眼睛看向裴天临,“他不也是来参军的吗?”
就是这一眼,让裴天临忽然想了起来,这人就是昨日在酒馆临走时见过一面,怪不得有些眼熟。
“裴大哥,忧国忧民,心系天下,你呢?”乐无言冷声说道。
“我也是啊!不然...为何会来参军。”
乐无言皱了皱眉头,对齐一冰的轻佻的态度极为不满,说话语气更为严厉,“好好说话,说你自已。”
齐一冰感受到乐无言的变化,收起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沉声说道:“先前小弟以为乐大哥已经...死了,便想着为乐大哥报仇。”
“只是势单力薄,远不是端木信的对手,小弟别无他法,想要报仇只能走上参军这条路,期望有朝一日战场上能了结心愿。”
“你去找过端木信?”乐无言惊声问道。
裴天临也是惊讶的看着这个比自已还要小几岁的年轻人。
齐一冰轻轻嗯了一声,苦笑着说道:“死里逃生,差点就回不来了。”
没有人比乐无言更了解端木信的实力,刨除掉他身边两位灰仆,仅以他自身的实力来说,中原之中也绝无对手。
自已与齐一冰的交情不过是留了一套剑法给他,而他却在听到自已的死讯后,为了替自已报仇去找端木信以身犯险,仅凭这一点情义,就让人无比动容。
想到此,乐无言的脸色逐渐缓和下来。
“既然来参军,为何闹到这种地步?”乐无言的语气不再冷冰,只是仍有些责怪的意思。
齐一冰又一次感受到乐无言的变化,这是向好的态势,他知道自已挑的有利于自已的话起了作用,打感情牌对于心善的人来说向来都是很好的方式。
“刚刚那位考官,小弟明明已经胜了他,可是他仍不停手,非要纠缠到底,一不小心便弄成了这样。”说起这事,齐一冰也显的颇为无奈。
任天行已将真相告诉了乐无言,他知道这事说起来也不能全怪齐一冰,于是又耐着性子说道:“就不能好好说清楚,定要弄的兵刃相见,在军营里闹的血雨腥风?”
“乐大哥,小弟也不想这样,当时他们见考官受了伤,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手中剑啊,长矛啊全对准了我,如果这个时候嘴巴有用,我又怎么会拿着剑以一已之力相抗?”
“任将军当时昏迷着,其它人不知道事情原委。你放下兵器,即便一时被擒,等到任将军醒了过来,事情水落石出,大家都相安无事。”
“若是他醒不过来呢?”
齐一冰摇了摇头,冷哼一声,“这种没有把握不利于自已的事,小弟向来不做。”
乐无言紧盯着齐一冰双眼,厉声说道:“所以,你便受不得半分委屈?”
“是。”
“来了这里,受不得也得受。”
乐无言针锋相对,继续以高压态势刺激着齐一冰。
换做旁人,齐一冰怎会受得这种气,早就以武力抗之。
可是他终究面对的是乐无言,这个在他心目中神一般的人,相识于陌时,对他有着莫大恩情的人。
“乐大哥,我...”齐一冰心里多少有些惧怕,嗫嚅着不敢说不出话来。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没有人再说话,乐无言和齐一冰两人各自都有着不可让步的理由。
这种局面可是苦了裴天临,作为局外人,显的异常尴尬,出面调解也不是,拍拍屁股走人也不是,整个人弄的局促不安的坐在房间里。
齐一冰虽没有说话,脑中却是在认真分析当前的形势。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在这里会碰见自已认为早已死去的乐无言,更没有想到这个人在暗夜军中有如此高的地位,于是他想起了自已和他头一次见面时,欲言又止未说出来的话。
当时,他其实很想告诉乐无言自已的身世,然后央求乐无言替齐家报仇,杀了端木信。
他知道这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也是一件极其冒险的事,在没有绝对的把握时,他不敢将信任随便托付给一个人,所以,他放弃了。
命运兜兜转转,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根线将两人捆绑在一起。
四年之后,在暗夜军营里毫无征兆的又碰到了这个人;在自已确立了新的目标时,这个人又适时的出现了,仿佛就是上天派来协助自已的。
而这个人,无论武力,声望,还是地位都远高于自已,既然如此,那为何自已还要在他面前耍起性格呢?
为何就不能顺从着他,依附着他,利用着他来报了齐家的大仇?
齐一冰很庆幸自已忽然间想通了许多的事情,整个人立即变的温顺起来。
他先是呵呵的笑了起来,“乐大哥,我们几年不见,怎么这一见面的就弄的如此严肃。”
“就里就是严肃的地方。”乐无言脸上依旧显的冰冷。
齐一冰尴尬一笑,“小弟其实也不想这样,只是这么多年来,自已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在世上,受尽了欺负和磨难,心里对世人时时怀有戒备之心。若不是有乐大哥教给小弟剑法防身,只怕根本没有机会还能活着在这里再次见到乐大哥。”
齐一冰一边说着话一边观察乐无言的反应,他又在打着感情牌,他知道这是最有效的方式。
“这几年来,小弟明白一个道理,只有先活着才有资格再去做下一步的事情。一旦遇到困难之事,首当其冲的便是力求自保。所以,当兵士拿着武器将小弟围困时,自然而然的就起了反抗之心。没想到这种做法,让乐大哥失望了。”
“我哪里是失望?”乐无言轻叹一声,“只是觉得你年岁渐长又经过社会的打磨,应该知轻重,懂分寸,做事不该武断专横。”
“其实现在想来,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小小年纪不是被追杀就是被毒打,有此心态和处事方式也属正常。”
“罢了,此事便到此为止。既然任将军身无大碍,且又言明是他错在先,我也不好再对你有任何责罚。”
“不过,你在军营之中口出狂言,以剑抵抗终究是造成了不好影响,我这个做统领的,总得给兵士们一个交待。”
齐一冰静静听着,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
乐无言在房间里走动两步,微皱着眉头,暗暗思索着该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当他再一次走到齐一冰面前时,想法已经确定,“这样,在这营地当中腾出一间房来,将你禁足七日,面壁自省。七日之后,再登记入册,纳入暗夜军。”
“多谢乐大哥。”齐一冰答道。对于他来说,想来也是最合适不过的处理方式。
“另外,我还要求你做一件事。”
“乐大哥请说。”
“想必你也听说过,外界一直盛传的暗夜军新统领言将军,就是我。”
齐一冰其实已经猜测到了,只是当乐无言当着他的面很直白的说出这个事实时,他还是很配合的瞪大了眼珠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乐无言看了一眼旁边一直静坐着的裴天临,方又说道:“我们皆为旧识,彼此身份都已知晓,但在军营之中,为防止身份泄漏,你们与我皆以军职称呼,没有什么乐无言,只有言将军。”
“是,言将军。”齐一冰答道。
“来人。”乐无言下令,立即便有两名兵士推门进来,“在营地里腾出一间房来,将他禁足七日,七日后再登记入册纳入暗夜军。”
“是,将军。”兵士回答后,押着齐一冰走出房间。
等到房间门再次关上,裴天临方才站起身来,“言将军,既然事情了结,那我也先行告退了。”
“好,我会安排郑鹏将军来处理裴大哥的事。”
裴天临也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乐无言一人,他就那样静静的站着,看着房门,脸色由严肃慢慢变的温和起来,忽然间咧着嘴笑了起来。
裴天临和齐一冰的出现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一想到这两位天赋异禀武力超绝的年轻人加入暗夜军成为自已的左膀右臂,他忍不住高兴起来。
于是乎,他又想到另外一人,脸上的笑容绽放的更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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