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明确实躲在了姥姥家,白天四处游荡,晚上才找个理由回来。艳霞问明情由,心里既感激表兄,又忍不住为表兄担心。要是老靳家找到学校老师怎么办?会不会害得表兄被退学呀?伟明却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他敢?!他去一次我揍他俩闺女一次。
靳老大终究没去学校反映,只不过让高英又被儿子气得心堵了两天。其实也就两天而已。伟明早已摸清父亲的臭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小事过不了几个小时,大事也不过两三天。之后,他就可以不用担心地进家门了。
艳霞不希望表兄总是这样,时不时地干架、旷课,她找机会跟伟明说,靳老大的俩闺女对人态度是有些蛮横不讲理,不过,你也放心吧,我好好上我的学,我不去招惹她们,她们也不会找我麻烦的。
伟明依然拍拍胸脯,有谁找你麻烦别自个儿闷着,给我说!我让他们好果子吃!
虽然小儿子经常让高英心堵,但令他高兴的是,大儿子高伟光却是村里人人交口称赞的好后生。小时候学习成绩就好,一路畅通无阻地考上了天津医科大学,学的又是最好的临床医学。刚毕业就成了县城关医院的医生。这不,前年和追了他多年的女同学结了婚,那儿媳也不简单,还是县委里的干部。两人赶了新潮,去北戴河旅游结的婚。如今眼瞅孙儿就要降生了。想想这些,高英觉得自己腰板子都更挺了。
夏末时节,高英夫妇盼望已久的孙儿顺利出生了,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小闺女儿。大大的眼睛像她爸爸,圆圆的脸蛋儿像她妈妈,开心起来笑声朗朗。满月那天,高英家里热闹非凡。除了家人齐聚一堂,还有陆大力和秀兰一家,岳家庄的姐姐和姐夫一家,包括其他的亲戚邻里,都来为孩子庆生。此时,大女儿晓云、二女儿晓芳也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就在阳春刚过,岳家庄的大姨妈就为大外甥女物色好了对象。那是岳家庄一户李姓家的长子,个头高挑,高鼻梁、双眼皮的一个小伙子。晓云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这个人老实稳重。据姨妈介绍,李家一直做着收铜收铝的买卖,日子过得很不错。而李姓小伙子也是一眼便相中了这个看上去踏实又利落的姑娘,仿佛他们都等了彼此许多年一样,就静待着这天缘定今生。这个媒敲定得顺顺当当、毫无波澜,但在所有人预料之外的是,二女儿晓芳也在大姐的相亲中,看上了自己心仪的人。
那是和李家一块儿做着同样买卖的刘家独子,名叫刘方。说是独子,的的确确家中只有他一人。刘方自小就没了父母,更没有兄弟姐妹。在他十二岁那年,父母就因病去世了,只有年过六十的奶奶相依为命。他也不知道父母到底得的啥子病,奶奶更是说不清楚,总之是相继去世了。而奶奶熬到他二十岁出头也撒手而去,留下他孤身一人,自由得无着无落。小伙子有的是力气,跟着同村李家做买卖,实诚又能干,生活上倒也轻松自在,这也使他养成了跟李家长子完全不同的性格。
高晓芳第一次见到他,是跟随姐姐在姨妈家等着相亲,姨兄姨姐带她出去玩时。那一次见面,晓芳看到的刘方是这个样子:留着齐耳蘑菇头,戴个蛤蟆墨镜,穿个花衬衫,下身牛仔裤,脚蹬尖头皮革鞋,手腕子上松松垮垮地挂着个上海牌机械手表,手里还提了个当时正流行的双卡录音机,播放着从年初就开始传唱的《亚洲雄风》。彼时,录音机里正传出刘欢和韦唯浑厚的歌声,刘方也闭着眼沉醉地跟唱,尽管调调跑到了九霄云外——
我们亚洲,山是高昂的头。我们亚洲,河像热血流。我们亚洲,树都根连根。我们亚洲,云也手握手。莽原缠玉带,田野织彩绸。亚洲风乍起,亚洲雄风震天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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