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羲之又是一愣,
本来以为周伯仁是有什么内幕消息,
甚至是司马睿要提前动手,
结果却是一个不起眼的给事中,
以水躲酒的小事。
他没当回事,
只当周伯仁的一句牢骚。
周伯仁哪?
看到了,
但也没有点破,
毕竟自家自有自家事,
说得太多了,
连朋友都没得做。
周伯仁点到为止的又转移了话题,
说道,
“阿羲啊,
郗家那个小姑娘真的不错,
现在邹山那边局势紧张,
郗鉴把她送到纪府去了,
你可别让阿友那小子再抢了。”
王羲之连连摆手,
他在荀灌那里的情伤太深,
都想跟着葛洪夫妇一心修道,
不念红尘了,
说道,
“这郗家女子也太小了些,
别说情窦未开了,
我看哪,
连乳牙还未落哪。
这事情啊,
伯父就不用惦念了,
就咱这个长相,
说媒都踩破门槛了。”
说话间,
马车就行到了乌衣巷,
周伯仁自回自府,
王家两兄弟从车上下来,
就被说媒的人给绊住。
“王公子,
今天给你说的,
可不是寻常女子,
那可是西阳王的掌上明珠。”
王羲之这耳朵里,
只觉得苍蝇在叫,
还得耐着性子,
说道,
“我心在修道,
无心红尘,
这个大家都是知道的,
还请诸位早回,
另择贤婿,
这京中少年多的是,
胜羲十倍的,
也遍地都是,
就比如殷浩、谢尚、袁耽,
这些才是真正不染尘的才子。”
王羲之挥了挥手,
几个小厮过来,
把这些媒婆都请到了学堂中去,
去麻烦那些人去了。
他和王瑜直奔王导书房。
看那房中刚熄灭的烛火,
王导也是一夜未眠。
二人把一夜的起伏讲述一番后,
王导也长叹了一声,
问道,
“你也觉得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王羲之没有正面回应,
而是反问道,
“伯父能劝说处仲伯父放弃兵权吗?”
王导摇了摇头,
整个人靠在床榻上,
说道,
“伯仁和你讲了吧?
派你到乌程去走一走。”
王羲之点了点头,
问道,
“侄儿不太懂,
要去乌程,
非要是这个时候嘛?”
王导摆了摆手,
说道,
“我知道你的心思,
你盯着这些案子,
无非还是,
想把余姚那个案子给翻过来,
想着给阿悦一个公道。
你也别嫉恨别人,
这次让你去乌程,
是我的意思,
你先别急着反对,
听我说,
你和阿悦一样,
锋芒太盛。
这官场啊,
是一分聪明,
九分糊涂,
九十分的事不关己。
你如果是只占便宜不吃亏,
那你身边的同道,
就会越来越少,
真正要是出事的时候,
你就成了孤家寡人。”
王羲之仔细听着王导的话,
问道,
“伯父的意思是,
狡兔三窟?”
王导满意的点了点头,
说道,
“建康固然很好,
但建康这个地方,
难守易攻,
一旦石头城失守,
建康城唾手可得。
吴郡的四姓被打压的太狠,
这其中的仇怨没有一两代人,
是解不开的,
眼下能代替丹杨这块地方的,
就只有吴兴和会稽,
两个大郡。”
王羲之赶紧说道,
“伯父高见,
侄儿只想着在建康争个高低了,
忘了根本。”
王导摆了摆手,
说道,
“哎,自家人之间,
这些奉承话就不必多说了,
你知道到了乌程后,
该怎么做吗?”
王羲之想了想王导刚才的话,
按下自己原本的想法,
说道,
“那我就和伯仁伯父学,
一杯酒一杯糊涂,
只谈风月,不谈国事。”
王导摇了摇头,
说道,
“你能这么想,
很好。
但,
和你同去的也不是善茬。
你这只是九分的糊涂,
却把我刚才说的九十分,
抛在脑后了。”
王羲之反问道,
“伯父的意思是,
真要我什么都不管?”
王导点了点头,
说道,
“太盛难守,
这一家独大,
不是什么好事情,
会让所有人都把我们当成对手,
有时候啊,
敢输,
才能赢。
必要的时候,
你可以培养起一个对手来,
甚至,
时不时的帮他来打击一下我们王家。
要让外人看到我们的破绽,
我们才能真正的安稳。”
王羲之摇了摇头,
问道,
“伯父,
这些道理,
怎么和我往日里学得不一样?”
王导笑了笑,
说道,
“不一样嘛?
那就对了,
谁的心里话,
会往书里写?
你看,
阿悦被他们搞成这副模样,
一辈子就在那个四轮车上了,
按理说,
我是不是应该雷霆一怒,
杀他个几千几万人的?
再不济,
把余姚虞家连根拔起,
总是做得到吧?
可是哪?
我什么都没有做,
就像阿悦是一个,
和我毫无瓜葛的人一般。
为这事,
你伯母没少给我甩脸子。
你说,
难道是我不想,
是我不恨嘛?
不是,
你要能坐到这个位置上来,
就得先有这份气度。”
王羲之还是摇头,
他不但不懂王导说这番话的道理,
甚至也不知道王导为什么此时说,
问道,
“伯父,
这和你刚才说的,
有什么关系哪?”
王导捋了捋胡须,
说道,
“阿羲哪,
这就是我刚才说的破绽,
你说,
连刘隗那样的人,
藏个女人都能瞒过很多人,
难道伯父就没这个本事嘛?
怎么伯父的外室就闹得满城风雨,
还让你伯母知道了,
追着我满街乱窜。”
王羲之眼睛一亮,
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额~
伯父,
你都知道了?
没错,
就是侄儿告得密,
伯父就是不高兴,
侄儿也还是要说,
自从长豫兄的事情后,
伯父对伯母和长豫兄,
反倒是愈发的冷淡了。”
王导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拿起戒尺来,
就敲了一下王羲之的头,
说道,
“做大事的人,
心要正,
别一天到晚尽想着打小报告,
再说了,
我养外室,
是因为好色嘛?
不是,
那是给我们的对手留出破绽,
他们去攻击外室,
那家里受到的伤害就会少很多,
而且,
只要他们有行动,
就能找到理由治他的罪,
就像这次沈陵一样,
你说,
他冤不冤?
本来哪,
他做的事最少,
但是哪,
他挨得罚最重,
这就是他们沈家,
没给人留破绽,
反观周札哪?
浑身的破绽,
谁都想利用一下,
反倒是什么事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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