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门关门关门!”齐灯火一边喊着,一边弹指施力直接合上了那扇门,然后就听到里面的人“哎呦”一声,应该摔了个措手不及。

有这么个小插曲,齐灯火心突然定了些。

自己还有好几样武器,即使要战也是优势在我,想要脱身并不困难。她不过是希望能够一次性解决魔物之患,别让炎阳雪上加霜。

地魔也不是吃素的,待得符咒之上的火灵消耗殆尽便重振旗鼓,齐灯火看不到它在搞什么幺蛾子,却已能闻到身后传来的腐臭之气,体内运行的仙力也开始迟滞。

这样下去,倒是跑也跑不动,打也打不赢,倒不如与其决战。

齐灯火如是想,目光扫过四下想寻一个合适的空地,省得伤及无辜。

就在这时,齐灯火突然感觉周身变得轻盈,一种奇妙而高深的力量堪堪将自己托起,她向下一看,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离地,步伐放慢速度却未跟着降低。

“左转。”一个声音乍然在齐灯火的耳边响起,而十几米开外正有条左转的岔路。

选择无非两个,可能却有无限多,齐灯火决定信命运一回。

她在路口骤然改变方向,左转进了另一条小巷。巷子窄而长,齐灯火听着那暴怒的地魔狂追一路掀翻了好几个房顶的砖瓦,在心里跟村民们道了歉。

“右转。”那声音又一次响起,可气的是巷子尽头明明只有向右拐的路。

“我知道!”齐灯火忍不住回怼了一句。

话音刚落,载着她的力道突然松懈,整个人直接一个大颠簸,就在她手忙脚乱维持平衡时又被轻巧地托起。

……敢怒不敢言。

甫一转弯,眼前的景象让齐灯火瞪大了双眼。

与刚才破陋阴森的小道截然不同,前方似乎温暖而祥和,被笼罩在温柔的白光中,透过白光能清晰地发现空气中弥漫着细小的水珠,仿佛置身烟雨朦胧的南国之春。

“救命啊!”齐灯火用自己的方式跟未知的事物打了个招呼,然后一头扎进白雾。

雾里的景象与从外面看有很大不同——仍是夜间街道,却不同于炎阳的任何一条,齐灯火确定整个轻宁城都没有如此繁华的地方。

长街宽敞而整洁,地上铺设的不知是什么居然流光溢彩,两边的建筑更是雕梁画栋、鳞次栉比,各式各样的花灯挂在天上甚至望不到尽头。

她边走边看心里边打鼓,这样的盛景却空无一人,准确来说在她转身之前没有。

“诶!”远处灯影之下模模糊糊有一个轮廓,齐灯火想也没想便朝着那里跑过去,近了才看到那人也衣着褴褛,她又蓦地停住脚步。

这怪物没完了是吧!齐灯火内心仿佛有一团烈火,只见她将剩下的三张执火符全部掏了出来准备来个爆炒地魔。

“做什么?”怎料那人突然开口,声音清晰且带着明显的不悦。

她没放松警惕,擦出小碎步凑近了端详。

如果他是个人,那么他长得十分具象;如果不是,那么他的道行比刚才的怪童高得多——以上来自一个与魔物艰苦斗争而无暇他顾的冤大头。

“你,是个什么?”齐灯火单刀直入。

见那人不答,齐灯火作势要将手上的符咒扔出。

“放下。”

“凭什么?”齐灯火梗着脖子瞪他,才发现自己比他矮了一个头,气势上就完败了。

“你是地魔?还是……天魔?”

“我不是魔。”那人低头与她对视,语气无奈。

该怎么形容呢?

很独特的一双眼睛。不是指形状或眼神,而是那眼睛里面的东西。

像是坐在大门前听晨钟暮鼓,又像是夏日里透过树荫仰望太阳——宁静且悠长,总觉得经常能遇上。

“是你引我到这里的吧,现在这个幻境应该也是你造出来的,外面那个地魔你也能对付,对吧?”齐灯火暂且相信他,抛出了一堆猜测。

他偏过头不知道在听什么,片刻后回答道:“不止一个,交给他就行。”

说他是谜语人也不过如此。齐灯火联系上下文补全他的话:魔物不止一个,外头有个人正在处理且无需操心。

“那我们等他搞定了再出去?”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有话说,最后只点了点头,便不再开口。

多说无益,猜哑谜不如多欣赏几眼幻境。哪怕是全轻宁的上元灯市加起来,都未曾有如此美的夜景。

就在她流连其中之时,流光溢彩的街道突然黯淡,紧接着周遭景象瓦解消弭,齐灯火反应过来应该是幻境结束了,心里还真有点遗憾。

白雾仍未消散,齐灯火却在险象环生的冬夜闻到了似有似无的花香,当真是离奇。

她环顾一圈,没有发现方才幻境中的“谜语人”,只好向前方走去。

空气里留有极为明显的仙力震荡痕迹,四下零零星星还能见到蜿蜒的魔气,表明此处经历了一场恶斗。

雾之中立着个人,正是摊前讨水的“渴了哥”。

只见他手里捧着块仍在躁动的石头——魔晶。

游魔以气化形,打散后不会留下实体,而地魔被灭后会残留如晶石般的东西,没人知道它具体是什么,囫囵起了这么个名字。

齐灯火走近几步仔细地看,发现魔晶果然不止一个,在大的黑红色魔晶上附着了好几个较小的魔晶,颜色又灰又粉难以形容。

“这是母子魔。”

“你那个朋友呢?”

两人同时开口。

“母子魔?”

“什么朋友?”

两个人同时反问后陷入沉默,齐灯火打定主意等对方先说。

“你方才看到其他人吗?”“渴了哥”收起手上的魔晶,看齐灯火的眼神带着探究。

搁这钓鱼来了?齐灯火略作思量,“也可能是这地魔所化。阁下能打败这么多地魔,想必至少是炼心境界的仙人,真是感佩之至。”

入了仙门又有境界——拂衣、凌尘、碧云、炼心、坐忘、同辉,前三境与后三境之间有道坎,绝大部分修仙者终其一生不过至碧云,求得个腾云驾雾、几百载寿元,再往上走那才是登天道,可谓一步一险。

不过齐灯火确信,这人绝对不止炼心境。

“地魔数量虽多,但是依附母魔而生,你刚刚引来的便是一个子魔。我途经此地发现这里民生凋敝,孩童夭折的怨气聚集于此,与魔气交融化为地魔,只不过……”话只说到一半他又绕了回去:“这附近有人同你一起吗?”

“没有。”

“那方才……”

“我看错了。”

“……”

“敢问前辈名讳?”齐灯火另起炉灶,不曾想这个问题也能难住对方。

“棠……在下青棠。”

齐灯火扶额,瞧他这磕磕巴巴的样子,肯定是现想的。

“真是幸会,我叫齐东强。”齐灯火面不改色地道,如愿在他脸上看到了跟自己刚才一样的表情。

“齐……姑娘,我受你一瓢之恩,敢问你欲往何方,我送你一程。”

齐灯火确实不想耽搁,也不跟他客气,“我是从轻宁来的,我的家人先走一步,前辈咱们现在御风应该很快能追上。”

“青棠”被她安排得明明白白,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眺,轻飘飘说了句“跟我来”,走的却是相反的方向。

齐灯火心里嘀咕但又好奇,一路上问了几个问题,基本上都被他打太极似地挡了回来。

最后两人停驻在一条小溪边,寒冬腊月溪水已然冻结。

“轻宁方向,对吧。”他向齐灯火确认道,注意力却集中在脚下的冰溪上,听到回应后便俯下身去,将手覆在冰上。

没有任何征兆,刹那间的感应之强让齐灯火浑身战栗,那种呼唤由心脏传递至血液与肌肉,但在这之前似乎已经牵动什么东西。

下一刻,齐灯火便听到了由近至远又交相作用的冰层碎裂声,接着又似大河潮涌,待她回过神来——小溪已经腾空而起,在夜幕中形成了一条长长的波带。

“它会送你回家。”他说这话时神情恳切不似作伪,一手操控溪水,另一只手隔空将齐灯火向前一揽,她整个人便像羽毛飘向了天空,准确地说是飘到了水带之上。

“不是啊,你这是要干嘛!”齐灯火空有杀人的心,却根本无力反抗,脚下的溪水骤然流动,如游龙般穿梭于夜空。

她最后隐约听到那个罪魁祸首低声说了句什么,甚至哼起了欢快的小曲。

“喂!我怎么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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