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
“诶呀,咱都打辩论的,不至于别人说啥你就信啥吧。”
“呜呜呜……”
“真毕业了谁认识谁呐。”
“你别说话了,我更闹心了。”
“这是一个辩手的基本素养。”
“你是想告诉我,我为四班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当然不是,你是我见过第一个纯粹的利他主义者,我就没见过这么善良的人,你连做班徽都会带老班级同学一份,不能否定这些。”
“可是……”
“你把爱放在别人身上太多了,对外物过多的爱会让人失去心的。”
日复一日的生活,看似丰富多彩,实际上重复又单调的,普通高中生的生活。
我时不时内耗的情况逐渐好转。身边的那个女孩,总是像假小子一样放肆大笑的女孩,我不愿意把她形容成阳光,因为阳光太肤浅。
普通的一个晚饭后,我们做在看台上静静吹风,忽然同时笑出声来——原来我们恰好同时看着足球场上的同一个地方。
我观察着她被晚霞勾勒的脸庞,此时竟增添了几分女孩子的柔和。
“陈迹,我将我身边的人分为几类。”
“怎么说。”
“一类是陌生人,一类是能打上招呼的,一类是带点溺爱意味的‘自班同学’,再近是朋友,再近是至交,再近是你。”
“我?”
“你在我心里独一档。”
“你有病吧。”
“我爱你,陈迹。”
“我不爱你!救命有女同!”
我们前仰后合地一起大笑起来,她是否将此话当真,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不算太长的人生里,我拥有了第二个信仰。}
足球场的看台上,往日那个熟悉的地方,感染者们在那里游荡,我想我会很仔细地看那天的监控,以至于我能很轻易地看清那些已经失去意识的脸——我所认识的,很多的,常在足球场的球员们。
我尚且受到如此冲击,探查部去到那种地方的人,看到昔日同伴丧尸化的样子,该受到何种打击。
【龙与商女日夜穿行在王城里,龙以自己的力量守护着这个国家,然而灾厄从未离开。】
【龙生气了,龙质问流浪商人,她到底有没有方法能救这个国家,然而商女娇小的身躯里仿佛有数不尽的点子,龙便依着商人的点子,再次一天又一天尝试。】
“那也没有办法,展彤。”
“人真的能接受自己挚友的异化和死亡吗?就在自己面前?”
“没办法的。”
“我接受不了,我要崩溃了,陈迹,我能撑到现在全都靠你,靠模仿你的作风,靠询问你的想法,只靠我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我爱你,辛苦了。”
天台上风有一些凉,陈迹伸手抱住了我,万籁俱寂。
再也无法忽视的监控里越来越多的熟悉的面孔,根本找不到方向的组织领导,每天只有天台上才能一诉的心事……
我需要交接的人手,我需要离开,和她一起,躲不掉,一起死了也行。
我已经孤独了这么久,没有办法再忍受了。
林惜常在午后找我闲谈,她离开后,我找来另一个文书部成员,那个女孩有着在同龄人里令人震撼的容貌,即使已经见过很多次,我还是每一次都会被惊诧到。
“喻挽扬,我走之后,你就是下一任统领。”
面前的少女勾起嘴角,果真倾国倾城。
“是因为我足够麻木冷漠吗,就像您一样?”
“喻挽扬。”
“统领,我说笑的,其实看到那段监控视频之后我真没什么好伤心的。”她撩起有些凌乱的长发,在我面前挽出一条如同长瀑的马尾,“在这个时代背景下,能活着已经是万幸了,牺牲如何避免呢?”
“我没有看错你,”我将桌面上的一份文件递给她,“先熟悉熟悉这些吧,对自己的身份先保密。”
“……A级?”
“对了……想办法让文书部部长知道你有这份文件。”
【流浪商人陪伴了龙一个又一个春秋,龙感受到了商人对她的关心和爱,但龙接受不了这份温暖,龙的心里只有王城的安危,那代表了公主曾经的信任,可商人仅仅只是指导着龙加固防卫,灾厄并未解决。】
【龙再次将怨气发泄给商人,流浪商人不再搬出点子,而是说:】
【“龙啊龙啊,请你好好看看,灾厄的源头,到底是什么?”】
【龙沿着商人的歌声指引,找到了灾厄的源头——公主未腐的尸身。】
又是往日的天台,陈迹开口。
“叶倾的事,你如何解决的?”
“我带他去看了那段监控,然后告诉他,文书部每天都要把这些落在纸上,而我更是直接全盘接收,我问他,能不能接受。”
我知道陈迹会轻叹一口气。
“你第二次破这个规矩了,你太不小心了。”
“喻挽扬不会说的,叶倾在看到的那一刻就已经崩溃了。”
我知道她又轻笑了一下。
“你现在好残忍,展彤。”
“跟你学的。”
{“陈迹你好残忍,我心碎了。”
“你好展丹三。”
“?”
“你不是碎了吗。”
……
“我感觉我要碎了。”
“那先不要做班长啦,做展彤吧。”
“那我直接做林惜多好呢。”
……
辩论赛之后的秋游、文艺联欢,那段日子,我结识了一个女孩,叫林惜。
辩论赛的结果吗……不,不。
辩论赛没有出结果。}
【“真是倔强的龙,龙啊龙啊,你所守护的一切,没有意义啦。”
“王城早就内忧外患,无可救药啦。”
龙倒在城墙上,流浪商人走到她的身边轻抚着她。】
【流浪商人摘下了风帽,龙惊讶地瞪大了眼。】
那是一个一切都安排妥当的时刻,忘了为何突然决定,我破例在深夜登上天台。
城市的电力供应已经消失,我凝望着漆黑的城市深处,我曾以悲悯的心爱着许多事物,然而我收获的只有这夜空般的空虚,唯二的信仰都已破灭。
我做错了吗。
爱,有错吗。
我走向天台边的陈迹,我没有开口。
她开口了。
“放我走吧。”
“我真的,不会原谅你了。”
我记得了。
为何突然决定离开,我记得了。
【龙无比诧异地发现,流浪商人的风帽下,是公主的模样。】
【龙无措地像护城河看去,她发现……】
【自己也是公主的模样。】
探查部的谢鸣谚,早已经被写入了死亡名单。
我忽然意识到,组织里所有高二四班的学生,都已经死了——除了我。
天台上,从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人。我无数封石沉大海的信没有得到陈迹的原谅,她就作为学生会副主席提前跟老师们进了礼堂。礼堂附近的监控从来没有坏过,我亲眼见到她的样子了,与其他人一样的感染者姿态,但又和他们都不一样,因为那是陈迹的样子啊。我每天紧紧追随着她的身影在记忆里的地方闪动——如同我们就和以前一样,一起散步,直到我再也找不到她黑色花纹勾画的脸庞。
我都想起来了。
旧日的夕阳下,抱着收音机,孤独地寻找音讯的人;被生存中手足无措的困境逼得在天台上彻夜思考的人;期盼着寒风送来谁的拥抱的人,都只是我啊。
那个模仿你太久,以至于麻木冷漠的人,也是我啊。陈迹,你好狠的心。
我偶尔也会出戏,我思索着为何我仍要在这个位置上坚守,是因为你,你曾对我那一丝一缕的认可与笑意,紧紧网住我畸形又疯狂的心。你走之后,我再也无法撕开这张网,用真心去对谁,我也看不见别人的任何任何,只是追随着你离开的轻尘,喘息你呼吸过的空气,贪婪而疯狂。
我半只脚已经离开天台,风很小,有点凉。
但我始终,睁不开眼。
爱,有错吗?
但我因为爱,错过推开多少呢?
我以大爱包伪着的灵魂,是否也渴求着一场自私的,有回应的爱呢?
喻挽扬那句甜美的“像您一样麻木冷漠”忽然响起,曾经执念的重压下,被我忽略在生命中的人和事飞快地在眼前流转,林惜那双真诚的眼睛逐渐清晰,在我飞速下坠时,我看见她、看见好多人,转身离去,拂袖带走万千图景——我那二极化的世界本可能增添的。
{日记啊……明明是要记录从前的校园,结果彻底成了人物志呢;哈哈,今天日记的收尾,对自己说一句话吧,呼——展彤啊:}
【商女似乎对这一切早有预料,她唤住惊恐万分的龙,在灾厄连天中,对她说,龙啊:】
“放我走吧,我早该离去了,你啊:”
睁开眼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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