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死气沉沉的“尸容”顿时被此剑照亮,他眼一挺,即刻想起一个振奋人心的词:“命运之刃!”对,就是这名字!
莱特终于从“顽尸”阴影中冲出,如霹雳,如惊风,一手握“镜”,一手举剑,对准那个游荡的“自由女蛇”,准备给她一个背刺。此时的她正向沉睡之棺走去,这“尸”不畏光,因她本为光。瘦长的“鬼影”在洞穴出入口那道镰刀般的“光痕”映射下摇摇晃晃,沉睡者半闭着眼即可勇往直前,直到恶敌猛然转身,举起血光长剑弹开他迅猛有力的一刺,随之而来的又是殊死拼杀。
两把发光的长剑再次扭打起来,光影闪现,星火飞溅,猛如飓风,烈如熔岩。灵力在莱特心中激扬,遍及全身,加上普尔的鼓舞,每一个抵抗都得心应手,每次挥击都不落空。死气沉沉的沉睡之洞又被这两股“上蹿下跳的烈风”搅活,变成杀气腾腾的“火山坑”,直到莱特在超凡的灵力驱使下抢占先机,将锐利无比的命运之刃刺入那具苍茫如雪的躯体。
哪知,此时的灰烬使者已经不是陡崖边上的天遣者了。就在那一霎,她又如过眼云烟,化作一大群白苍苍的蝴蝶飞散而去,宛若孔雀开屏之时挺开的“花眼”。就像南净化塔后院的那群花蝶,在凄楚的葬歌和硝烟弥漫中蜕变、脱险。
莱特感觉自己又在跟空气斗拳。花蝶飘舞之际,他的心智又一次被她的“余烟”熏昏,使他深感世间的一切皆为飞尘,没有真情,只有私欲;莎琳也从来没有真正爱过他,他所爱的人只是一个空壳,一个残影;普尔的忠言同样是“浮萍”,与嗜血之欲相比渺小如尘;之前的信誓旦旦已经荡然无存,倒不如像眼前这个“虚幻女神”,竭尽所能幻化出各种虚妄的“呕像”,敞开心怀,沉浸于六神无主、花天酒地与“诸神混乱”的嗜血噩梦中!
莱特又忽然发现,这些花蝶好像被赋予一种扑朔迷离的人格,它们散发出来的花香使他能够轻易辨认出诸多已经离世的亡魂:包括兽人国王的两个女儿——雪丽和莎琳,以及“凡人之女”的六个召唤体,还有许多在七王大混战中阵亡的精英!
原来这个灰烬使者才是真正的噬魂者,乃无所不吞,又无所不吐的“糜尸”!莱特曾在“艺人之家”里被搅得神魂颠倒,深陷“迷思”的泥潭无法自拔,却不知这个“艺人莎琳”的人格已被冷酷无情的湖水埋没!虽然如此,她依然对他口吐诳言,说她被命运之神赶走,免得他鬼迷心窍。岂有此理!
德斯兰的圣者所言极是:这片苍凉之地本来就不适合耕种,即使吸光亿万枭雄的鲜血,以结出一颗亮丽的硕果,璀璨如珍珠,也不过是一颗滥竽充数的噬魂球!何况莱特及其后嗣?毋庸置疑,望子成龙或望女成凤,都是噩梦!
原来那些棉絮般的“精灵绯闻”是真的,玫瑰之刺虽锐,其香却推心置腹,无可推诿。初醒之梦里的莱特无法自控,只能将逆耳的忠言拒之门外,直到现在才亲眼目睹。
眼见白蝶般的灵魂精髓又逐渐幻化为天遣者阿梅利的白色独角马,冲莱特“嘶奔”而来,后者躲闪不及,只能举起左手中的“碎镜”,将它当成护身的盾牌。没想到此“镜”竟然可以成为他的“照妖镜”——不等那匹幽灵般的独角马将他撞飞,其明净的镜面已将对方的“真我”反弹。
正如她之前说的:唯有镜子能照出人样,唯有命运之神能让人数算自己的命数,唯有公平、明净、灵验之镜能分辨出勇士和懦夫的本色!难怪这个原为“堕落使者”的她会害怕照镜子,每当她即将瞥见其中一斑隐情时,她都选择回避。就连维利塔斯堡那片生锈、扭曲的胸甲,她都必须鼓起勇气来面对它,何况那些闪闪发光的命运水晶球,又何能照出她的本相来呢?
在“净光”的映照下,灰烬使者发出一声惊栗的嘶鸣,横冲直撞的傲气瞬时化为自惭形秽的晦气,犹如一阵飞逝的狂风,将她支离破碎的蝶影驱赶到沉睡之棺上面,很快又汇成“苍白之尸”的形影。变幻莫测的“虚幻女神”终于被照回原形,如普尔之诗所述:“苍白之尸,五官模糊。沉如梦魇,僵如顽石。”在硝烟般的“亡魂蝶火”萦绕下,丰润的皮肉变成枯木般的皮包骨,“如日中天”的眼目变成黑日般的窟窿;洁白的天遣者长裙变成灰暗、褴褛、如烟若雾的灰烬和碎布。
莱特见状,陡然惊呆。看来阿希斯已经摸到他的软肋——他的沉睡之女:“沉如梦魇,僵如顽石”,原来这是他看见石棺上的“梦魔”时的心态!
他心里一慌,便将左手中的“碎镜”当成飞刀朝她掷去,却如鸡蛋碰石头。阿希斯手臂一抬,此“镜”便被无形之力击碎,变成无数把细小的“荆棘刺”朝他飞来。莱特一急,便使出强劲的心力,释放出一道蓝色延迟闪电,将这些“毒刺”弹开,进而向恶敌闪射。
然而就算莱特的心力已被命运之力秩序规范化,也无法超越“无形之力的化身”。只须阿希斯把剑轻轻一抬,即可将每道闪电吸收。血光长剑渐渐变成一把黑日般的“闪电剑”,就像那些黑暗之魂,因耗尽自身的“灵光”却无法继续添光而熄火,化作一道哀叹般的余晖,被外力不断挤压而坍塌,变成一具枯干、萎缩的“黑尸”,在吸光的同时,也发出凌乱的电光,黑暗之刃就此形成。此剑实乃黑日下的缩影,莱特的攻击实属添乱,无灵的武力只会助长恶敌的邪气!
强敌把剑高高举起,如维利塔斯的聚光塔。剑上的闪电瞬间被一种超越时空的力量牵引,束柱一般的延迟闪电从洞顶垂落,不断挪移。莱特仓皇躲闪,直到他从这片“荆棘丛生的棋局”里跳脱出来,又像老鼠一样钻回他的“窝”,却不知紧接而来的,还有一场带电的暴风雪。
当莱特再次从洞穴深处闯出时,又立时傻了眼。只见阿希斯倒握着她的黑光长剑,身子一蹲,猛刺入沉睡之棺的盖子,正好插在“沉睡之王”的“心口”上,并且深插进去,直到“触底”!
莱特见状,声嘶力竭地怒吼起来,拼命冲向那台石棺。不幸的是,他的双腿已经被乱草般的闪电风暴裹住,举步维艰,不进且退:纵使猛力挥舞着手中的命运之刃,像一团丧心病狂的鬼火一样在狂风暴雪中乱舞,也只是像一个孱弱的孕妇在难产中厉声哭号,垂死挣扎,眼睁睁地看着肚中的胎儿被无情的命运扼杀!
阿希斯手中的黑光长剑一直在闪,一段段血色之光从沉睡之棺里蔓延上来。这条不可一世的“长舌”正在吸收沉睡之棺里的魂体精髓,它就像嗜血病毒的魔嘴,又像一条贪得无厌的黑龙,将所有掉入“黑坑”的新鲜猎物急速吸食,只剩下“一纸空文”。或许,这就是灰烬使者的“净化”。
抑或这台呆板的沉睡之棺对命运之神来说也不过是一颗虫卵,即便能够孕育出什么好种来,也只是一条恶心的蛆虫。然而此时的莱特也已经变成一个无法扼制的“大窝囊”,与之前的形容没有什么两样——就像一颗巨星在坍塌时发出的那束暗淡、阴晦、哀嚎般的消逝之光。
在“大黑暗和大混乱”的百般纠缠和阻挠之下,死性不改的“沉睡尸王”依然“向光而行”,举起战抖的“闪亮兵器”,全力以赴,在刺眼、扎心的“光痕刺责”下迈出进击的脚步。
就像在烈风呼啸的荒原上与阿梅利会面时的感悟:宁可逆流而死,也不愿随波逐流。无奈此举仍是螳螂挡车,在滔天的逆流之下,他连站都站不稳,何能把剑握紧?
“利维亚——”莱特又一声大吼,吼声却不再洪亮。他的脸早已枯槁,此时又被咆哮的冰霜逐渐撕裂:看似自力更生,实乃随风飘舞,顺从命运的驱使;并非饱经风霜,而是弱不禁风——哪怕目光如炬,也不过是残余的星火;哪怕撕心裂肺,也不过是昏沉、混浊的“尸吼”。但无论怎讲,沉睡者确实下了死心:一如既往,宁可舍去血肉之躯,也不可失去“骨中骨、心中心”!
如此极端与强烈的私心或许真的惊动了天地——恰恰就在这生死攸关的一刻,脚下又传来一阵剧烈的地震。此震非同凡响,振幅超前,莱特被震倒在地上。沉睡之洞顿时“山崩地裂”,连接洞顶与石地的多根天然石柱被瓦解成石,碎落后仍在跳跃、打滚。
沉睡之棺上的“自由女神”也难逃一劫,突如其来的“灾变”超出了她的预想,一个趔趄,便足以搅乱她“神通广大的邪术”。从她身上释放出来的魔法风暴变成一个“悖逆的飓风”,向“原主”回旋、收缩。只是阿希斯手里仍有“权力之剑”可供把持,强震与飓风也没有使她从那台沉重的石棺上垮下“台”来。
此震时间不长,只在开头一刻比较“振奋人心”,可谓雷声大雨点小。借此良机,打不死的“沉睡尸王”又在逐渐消沉的余震和暴风中重新站立,咽下一个苦闷的深吸后又竭尽心力发出痛不欲生的阴郁“尸嚎”,将手中的利器掷向石棺上的死敌。
此时此刻,逆流终于变成顺流,顺水推舟——命运之刃终于冲破万重艰难险阻,当阿希斯稳住态势时已来不及抵挡或躲闪,尖锐、锋利的光刃风驰电掣地刺入她的胸膛。
堕落的天遣者终于被沉睡者击中要害,却不是之前的“腰害”,而是她的心,那颗魔嘴般的大黑心!这次,阿希斯无法再幻化了。正如之前那些死在她旗下的豺狼一样,此时的她也像一条吞剑的黑狼,在嗜血的同时也在不断出血。
在命运之刃的灼烤下,暗红色的“鬼雾”不断从她心口里冒出来,被四面环绕的闪电风暴卷走。她的形体又一次出现萎缩和腐化,形同“尸变”。她试图将这把神圣之剑从她体内拔出,但她不能,她的手一触摸到剑柄就被灼伤。因此她只能使出无形之力,将此剑逼出体外,随后拔出石棺上的黑光长剑,跌倒在地上。
没完没了的暴风雪终于停息,更多“幽魂鬼雾”从“阿死尸”的胸口里涌出来,随即被另一个强大的无形之力牵引。此力仿佛苍天巨人一个忿恨、阴郁的深吸,将沉睡之洞里所有的魂体精髓一同吸入沉睡之棺的破口。死气沉沉的石棺顷刻变成一张“不断塌陷的餐桌”,它的力场就像另一个猛烈的旋风,只是旋转的方向相反,倒像深海上的漩涡。在“风眼”的骇人威慑下,沉睡之洞又大为震动,诸物都受其吸引,包括那些窝藏在洞穴深处的尸骨,也被卷起。此风愈刮愈狂,乃至变成“黑日旋风”,这台沉睡之棺就像苍凉之地上一个孤寡无助的顽童,在极度饥渴中磨牙吮血。
“你们绕开命运之神,你们曲解了血的真道!你们用棺材盖挡住明媚的日光,在昏暗的睡梦里燃起微小的烛火!你们将命运之血占为己有,陷入内在的腐败无法自拔!”沉睡者不禁想起自己和利斯的对话,却没想到他的女儿也会落入此种景况。
恼羞成怒的莱特一声吼下,又像一个丧心病狂的怒尸,借助心力和外力闪电般地飞窜到“有形无心的苍白巨人”面前,同时捡回地上那把还在发光的命运之刃朝她一阵疯砍。后者抵挡不力,被砍得遍体鳞伤,惊起道道“喧嚣的飞魂”。
两个死对头立刻从地上蹦起来,卷入“沉睡黑日”的大漩涡,围着沉睡之棺不断漂流、搏斗,形同疯狂的落水狗:形体不下沉,心魂却不断地坠落,有如维利塔斯堡地基的无底深井。
在无形力风的扫荡下,深受重创的灰烬使者全身冒烟,如同大火肆掠中的危房,皮肉如灰烬片片裂开、崩落,被狂风卷走,露出熔岩般的骨头。但她依然“面不改色,一声不吭”,死撑到底。此时的她可不像天遣者艾玫,中剑之后就“死心踏地”,乃像一个拼死拼活的顽尸,在“尸变、裂变和大出血”的同时仍挥剑自如,还时不时地挥出她“过剩的灵力”,向莱特释放出道道电波,不断“削磨”他“心血来潮”的怒火。
在“沉睡风暴”的席卷下,沉睡者的形体也出现不同程度的“尸变”和腐化;又时而经过沉睡之洞出口的“光镰”的“收割”,脸上和手上的皮肤也开始冒烟、剥落:灰褐色的披头散发渐渐变白,变成“苍凉的稻草”,随风飘散;结实的“尸肉”渐渐消瘦,如塌陷的地土和枯干的树枝;血气方刚的“尸容”又瘦成皮包骨,眼窝塌陷如黑坑,鼻头糜烂,鼻骨突兀,扬眉吐气的“腐唇”也变成“寒酸刻薄的深坑裂缝”。
眼前的阿希斯又在沉睡之棺的“大清扫”中逐渐弱化。纸包不住火,其肤浅的皮肉之下,尽都雪藏着一块块熔岩般的“千年死骨”。外白内黑、贪得无厌的嗜魂者一经洞穴出口处的“光痕的斥责”,便五孔喷火,如湮灭众魂的火山坑,非添火,乃生乱。在声声尖利、刺耳的“鬼泣”中,阿希斯的肉体变成“焦土”,灰飞烟舞,却依然不死。
此情此景又让沉睡者想起东净化广场水牢里那颗“吞吐自如”的心形水晶,还有那个在冰天雪地中歌舞的少女:当“收割时节”到来,“凡人之女”便红颜不再;她的形体如碎镜裂开,化作无数记忆残片;又像维利塔斯堡聚光塔上空那颗被陨石击碎的“全知之眼”,即便破镜重圆,也是昙花一现,虚浮的幻梦终究要破灭!
与此同时,“沉睡尸王”也毫不逊色。虽然“面如死灰,眼如黑日”,化作一块“枯木”,心力、体力和心血也即将耗尽,却是宝刀未老,威风不减当年。此时他们就像两只争斗的孔雀,或似一头决裂的双头怪兽:一为“人头”,二为“魔头”——只为争夺利维亚这颗“甜美的树果”而互相拉扯,直至骨肉崩裂。
两个不共戴天的死敌都使出混身解数:莱特已无力握紧手中的武器,只能死磕到底;阿希斯体内的魂体精髓也都被沉睡之棺吸走,手骨却被“光痕”熔化,与魔剑融合,发起生硬的挥击。
“蚊子斗不过蝙蝠,毒蛇斗不过恶龙……绿地无法取代蓝天,学者无法超越师者,哪怕他们登高望远,也无法战胜天生的巨人……它们终究无法飞翔,无论如何驯养,都是白费功夫!”普尔的那些风凉话又从沉睡者脑子里冒出。
“我的命运由我做主!我将踏平每一个厄运,向无限荣美之地挺进!”灰飞烟灭之际,莱特又吼出一口无声的怒语,露出一个倔强无情的“尸情”。当他第一次遇见这个“预言诗人”时,已经向他吐出这口“豪言壮语”。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沉睡尸王”说到做到。在恶敌的死缠烂打中,他依然拼死抵抗,在格挡之时顺势把剑切向阿希斯那条烂泥般的手,即刻将其切断。
两把利器同时落地,剑光隐去,如日西沉。仅存的只有行将就木的躯体。两条尸骨难存的“狂龙”依然在空中盘旋、武斗、狂吼,即使他们的“尸手”都像林火中的树枝一样脆弱,也要向敌人挥舞,乃至扭打在一块,紧抓着对方的骷髅头往死里扳。
就在这“生死离别”之际,灰烬使者又竭尽全力,使出她的“必杀技”,其枯萎的形体又看似在逐渐恢复生机,如劫后余生的阳光兰,又慢慢变回“凡人之女”的形貌。
原来,莎琳之魂依然被她囚禁在这个躯壳里,但那只是回光返照,是哀怨的回想,是虚假的幻象。她的笑颜已经一去不复返,此时呈现的,尽是一幕幕被折磨至死的惨状。
但“沉睡尸王”情愫已丧,僵死的“尸容”毫不动容,黑咕隆咚的眼目也不为之所动。而且他还比“阿死尸”多出一条右手,借此优势钳住死对头,使出最后一口吃奶的劲,将这颗火冒三丈的“木炭头”拧断。
“沉睡之风”顿时缓和,如泄气的巨人。断气的阿希斯终于“息怒”,如烧焦的黑尸,如断线的木偶,与其他无名尸骨相混杂,随风漂浮。
没完没了的“沉睡风暴”终于停止,地震消失,众尸与碎石全然坠落。还有那个干尸般的“活人”,也像一块孤苦伶仃的枯木一样“呱呱坠地”,落回他的“母胎”——沉睡之棺附近。“雨过天晴,尘埃落定”……
在这片死地里,血肉枯竭的沉睡者依然强挺着硬化的“尸容”,伸展着枯枝般的手,调动一切残存的“死力”,有如一只“直前的乌龟”在骨堆中挺进,一直爬到沉睡之棺边上。
“利维亚!”他发出一个枯涩的呼声,一手撑地,一手扳住了棺盖,像一个学走路的婴孩一样试图从地上站起来,却屡试屡败。
莱特手一软,又扑倒在地,手仍不离棺。他双眼紧闭,试图借助心眼来察看“沉睡之胎”里的生命。无奈他的心血已经耗尽,如汗水被烈日晒干,更不用说借助心力去解开那些暗锁了。
那双枯手就这样一直按在冷硬无情的石棺侧板上,哪管其中的人是否“胎死腹中”,只要沉睡之心依然跳动,就一定要将他的“私心女”唤醒,哪怕是从这堆死灰中拉出一个“灰烬人”出来!
“利维亚!”莱特又发出一声无语的“尸吼”,“尸嘴”张开如垂死的火龙。而就在这时候,他仿佛听到石棺里出现了一个晦涩难懂的回响。抑或那只是他内心的回音,即便如此,也要“尸声力竭”地呼喊她,直到里面果真出现一个令人惊诧的动静。
这次他没有听错,利维亚确实还活着,她就像已死的孕妇肚中的婴孩,拳打脚踢,极力挣脱死亡的枷锁。
一朝被困,百年怕“关”。“沉睡尸王”若闻惊雷,随后厉声呼喊,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尸叫”,眼睁睁地看着这台近在眉梢,却一动不动的“死光”,痛心倾听其中的“生命之光”在求生无门又求死不得时发出的闷雷般的碰击声和撕心裂肺的摩擦声,正如他当初极力冲破这种“活埋式”的绝望和痛苦一样!
可恨昔日的“雷德骑士”已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活死人,他不停地扳着棺盖,祈望奇迹再次“出生”。然而事与愿违,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唯见棺材侧板上的刻字:“诸事不为者无功也无罪。”
“冷静,冷静!闭上眼睛,借助心力打开暗锁!”莱特向棺中的女儿竭力哭求,喊声却愈来愈弱,瀑流般的低吼渐变成流沙般的呻吟。可悲的是,利维亚根本听不清他的“话”,因为从来没有人教会她听话,而且,她也摸不着他残垣断壁般的心肠。
“不——”莱特悲痛欲绝地哭号起来,却没有一滴泪,只有僵化的“尸容”和疯魔般的颤动,哪怕折断自己朽木般的手指骨也无济于事。而石棺中的人就这样不住地挣扎着,脆弱之心七上八下,四处碰壁,却无法冲破这种可怕的牢笼和禁锢!
“冷静,冷静……沉睡…….”倒地不起的沉睡者彻底失望,却依然叨念着“催眠的心语”,乃至在痛不欲生的昏沉思绪里煞费苦心,回想之前听过的催眠曲:“鹰独守着寂静的冷床,伴随恬谧深邃的梦幻。不知寂寞,不见明暗,炽热之心如冰封之湖……”
“奇异之花生于浊池,天降甘霖将其润色。我仍不愿弃之不理,将之拔出掷入花瓶。次日醒来我吓一跳,绮丽之花已经烂掉......我又含泪将之取出,置入试管掺入辛酸。七色烈焰熊熊升腾,奇香丽色死而复生......”沉睡者越听越不对劲,这催眠曲显然不是从自己心里发出的。在这万念俱灰中,他又觉察到一个阴冷的悸动,伴随着歌唱般的靡靡心语,犹如一条蹒跚的毒蛇,从层层死灰中穿过,猛地咬住他的脚后跟!
趴在地上的莱特顿然僵冷,那个触电般的“一咬”又仿佛将他拖回到起初的觉醒时分。惊悸之时,他猛然回首,即刻看见那遍体焦黑的“苍白之尸”——缺胳膊歪脖子、无眼无心的“灰烬死者”竟然还能“原地复活”!
就像莱特当初被困在沉睡之棺里的情形一样,此时的她正像那个恐怖的恶灵——没错,这就是普尔说的“阴影”,亦是深埋于大地之下的沉睡之力!它爬上了他的后背,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又将它黑魆魆的骷髅头贴在他的枯容上,张开魔窟般的嘴,吐出毛骨悚然的嘶叫,一种无言的心语:“接受我的馈赠吧……”
黑暗果真存在,它就像一个挥之不去的幽影。灰烬使者语出必行,死到最后还不忘将万恶的“自我”从泥粪般的骨髓里吐出,投射到“沉睡尸王”心灵深处——如此狂热,如此固执!
“灰烬死者”固然已死,与其他行尸无异,它的死体只是被她原有的“邪恶灵力”控制,因此它不得不想方设法寻求另一个“死不瞑目的容器”来重获新生。而作为“沉睡尸王”的莱特却是不死,无论他的“尸变”有多离谱,也都不是尸。
备受压抑的沉睡者又在水深火热之中痛心挣扎,他仿佛听见天遣者艾玫在对他说话,如他在血族之堡面对血杯时听到的一样:“强大与快乐是暂时的,黑暗与痛苦是无尽的……即使进化了你的肉体,也净化不了你的心魂。那不叫进化,而是在无尽的黑夜里作无限循环的挣扎!就像这两条交缠的毒蛇一样!”
“沉睡尸王”终于发出阴郁的惊吼,如冰冷的血火冲破枯干的喉咙。绝望之余,他只能如此抗议,抗议这该死的厄运。但他越挣扎,阿希斯就越猖狂。就像初醒时分的噩梦一样,混乱力量如汹涌的恶浪,劈头盖脸地向他袭来。它的黑牙已经咬住了他的鼻骨,狂傲的意识从它内心深处发出,勒令他停止呼吸和挣扎,放弃对“无底黑日”的最后抵抗!
回想以往,沉睡之王正是从这个邪气横生的死亡之墓里逃脱,随后又遭遇血族的血杯和血池的威逼利诱以及“强兽人”的牢笼和“死亡病根”的纠缠……这些都无法夺去他心中的命运之血和他的命运之士身份。只是不断从死里逃生的他却万万没想到逃到最后,竟还逃不出自己的“家”,还有这个“不死冤魂”的魔爪!
在“阿死尸”的死气压迫下,变成活死人的沉睡者依然没有屈服,尽管这种僵死无力的抗争只会让他陷得更深,更难以控制。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正被“阿吸嗜”噬入嘴中,她的嘴没有锯齿尖牙,因它不是嗜血者,也不是一般的噬魂者。
与此同时,它的“邪气”也正在不断地坠入沉睡者的“心湖”。一成不变,此气不仅黑,而且冷,非常冷,就像一股无情的寒流,一夜间席卷了整个温馨的大城,熄灭了沉睡之人的篝火和蜡烛,还有温暖的“心灯”。绝望的冷气从“沉睡尸王”抖动的枯唇里弹出,恐惧与悲愤、沮丧与恼怒充斥着他的心坑。
他感觉自己的心就要像酥脆的干果一样被恶狼碾碎,却无法从它脚下挪移,正如卧床不起的病人明知暴风以至,却无力离床将自家的窗户关紧,唯有等待受死的命运。
沉睡者的活力似乎已被冰霜恶灵冻结。“一旦有了灵力,就不需要任何魔法书......众生之情皆浮云,唯灵力存到永久......你们的武器是灵力,不是剑……无形之力,源自无体。仅凭信念,尘埃落定。顽固之丘,瞬间挪移。你更需要灵力,而非大凡心力......”逝去的旧语又在他耳边重现,但这些话好像都出自同一张“死嘴”。
“借助灵力,现在!”普尔的声音又突然从莱特心里蹦出来。
“沉睡尸王”心里一振,即从心底迸出一腔热流,如冰雪中的篝火,如荒漠中奔腾的江河:在这棵即将枯萎的“死树”之下,依然珍藏着一颗永不泯灭的“命运之种”;在“无底深潭”中,他依然怀揣着这个“火种”,将一切希望寄托其中,由此激发出命运之血的力量,如黑暗中的流光,如死而复生的树冠,撑破了死的监牢,从恶魔的束缚中挣脱。唯有受迫的弓弦能射出强猛的锐箭!
沉睡者终于睁开他的明眸。他的眼睛不再漆黑,乃像正午的太阳一样白亮。灵力又赋予他惊人之举,驱使他翻身反抗,借助灵力将这个紧压在他身上的死鬼甩到半空,随即举起右手,猛力一推,便将它推到沉睡之洞唯一的破口,那个“微笑的口齿”中!
被灵力赋予“白眼”的莱特终于可以直视那道刺眼的“光痕”。如梦所示,阿希斯的枯尸在命运之光的照射下燃烧了起来,烈火熊熊,火光白热。莱特不得不转过脸,在余光中看它。
“如日中天的光明使者”终于在命运之神的怒斥下嚎啕大哭,却不像刚降生的婴儿,乃像入死的亡魂,发出晦气、尖利的嘶吼,卡住的躯体急速崩碎、瓦解,化为硝烟和灰尘。就像黑日在吞噬星辰,其畸形而扭曲的躯壳被“收割的光镰”拢住,一点一滴地拖出时空的裂缝。烈火无法净化,只会越烧越黑,那是绝望者的刑罚;在水中降生,又在火中消逝;水火不容,亦是水深火热!
她通晓秩序,秩序之光却与她擦肩而过,无法在她身上久留。命运之神的厚待与恩宠对“心不在焉者”来说纯然是浮光,无论他们生前有多疯狂,也都是水中月、镜中花。因为没有根,之前恪守的秩序之道即如软滩上的碉堡全然坍塌!命运之神抓起这堆“沉睡的残沙”,并非心疼而抬举,乃要将这碍眼的“余晖”吹灭,践行光之净化。因此,当他们醒来时,便随风飘散,不再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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