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罗德岛会死去。如果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我是不可能走的。”

“那就不止罗德岛会死去了。”

“如果我也走了,罗德岛中的资料该怎么办?”

“我相信人的可能性,而不是死去的资料,只要你活着就可以做到许多事,这远比罗德岛存在重要。”

“可是罗德岛承载的不只是资料,更是信念,是方舟。”

一番话下来引得凯尔希愈发烦躁,她早就想到过这种结果:矿石病解药的研发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反而会使得罗德岛灭亡,因为感染者不可能消失,只要各国需要矿石病,利益需要感染者。

“今晚十二点,我会带着罗德岛冲出去。如果能活下来就一切安好,如果活不下来也没事,所有资料我都会备份给你。”他将玻璃瓶拾起,递给凯尔希。

“我说过了,你活着比一切都重要。如果今天罗德岛一定会死去,那必须是在你离开后。”

“凯尔希,这是我的请求,请求你离开罗德岛,让我待在这里就好。”博士低下头,淡淡的道“我第一次感到如此失望。要么沉溺于权利的漩涡,要么游走在利益的欢乐,这就是他们,这就是泰拉的劣根性。在泰拉,解药这种东西不能出现,又或者说,能根治泰拉的解药从来不说矿石病的解药,因为泰拉生的病从来都不是矿石病,”博士明白了,比天灾更恐怖的,是人心。

“走吧,博士。”

只是短短的四个字,博士却听出了凯尔希情感上的起伏,这种情绪逼迫着他做出决定,将博士推到了一个两难的深渊,现在的他必须在两种选择中做出决定。今晚是死,还是生。未来是生,还是死。

“我是不会走的……保重。”见博士如此执着,凯尔希默默低下了头。

二人都清楚,这是最后一次的道别。上次道别已经是太久之前了,以至于大脑遗忘了这种滋味。谁都不知道这是否是自己最后听到的最后一声保重,也不知道是否还能在漫长的岁月中再次相见……

“博士,保重。”最后一次的保重,博士看着凯尔希的身影消失自动门后,就像是自己心中的一部分消失了一样。房间中只剩下博士的呼吸声在环绕,像是临终前的痛苦呻吟。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许多过往的记忆,石棺,巴别塔,复活,罗德岛……这些碎片在脑海中闪烁着,想要重组却没有复合的可能,不停的变化着。窗外传来了些许声响,那似乎是这片大地的呻吟,又像是人心的动荡。

感染者们只会继续被压迫,就如一直以来的他们一样。那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呢?博士不解的走到窗前,看着远处无数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闪烁。他知道,自己的末路即将到来,罗德岛即将陨灭在这片伤痕累累的大地上了。

那火光倒映在博士眼中,为漆黑染上了一抹橙黄,这颜色可以是任何东西,像是初晨的日光,病房的灯泡,人心的愚昧。他从火光中看到了,看到了罗德岛死去的未来……

“再然后,他活了下来,心却与罗德岛一起陨灭了。而他对自己产生了疑问,最后躲到了一个没有人可以找到的地方,没有人可以找到……”

直到故事讲完,我还没有缓过神。这故事与我听到的每一个版本都不同,我无法想象罗德岛居然是死于利益与权利的纠纷,而不是一人的背叛。面对博士的询问,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不知道罗德岛是这样毁灭的。为什么要这样?让罗德岛造出解药不好吗?”

“看你应该也有十五六岁吧?知不知道一个简单的道理:利益至上。只要为了利益,什么事干不出来呢?凡是陷在利益漩涡的事物终将被利益毁灭。他们需要感染者,却看不起感染者。他们需要解药,却不需要解药公之于众。”

此时我终于可以理解他说的话了,只是一股难以言表的失望充斥了我的内心“罗德岛为什么会以这样的方式落幕……它不应该就这样死去,却死于人的贪婪。”

博士没有说话,雕塑般阴影恰到好处的身体坐直,静静地看着我。

“罗德岛不应该这样死去!他本可以救更多像我叔叔一样的感染者,现在却落得一个这样的下场!”越是回想,我越是生气,怒火在我心头燃烧,幻化为实体倾泻而出“为什么要这样?罗德岛付出的太多了,我一直都向往罗德岛,现在却告诉我它死于阴谋,我根本就接受不了……”

“罗德岛从来不是一个东西,而是一种信念,只要信念还在,罗德岛就没有死去。”

“那博士呢?”

“他死了。”

“要是我可以加入罗德岛就好了,要是我能早出生十年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加入罗德岛与他们一起拯救感染者,回报那些为此牺牲的人,而不是让罗德岛默默死于黑暗中。”

“你……很向往罗德岛?”我感觉他的声音中带着些颤抖,尽管隔着面具,但我仍然觉得他在注视着我。

“我想离开村子,去外面的世界。”

他漆黑的面具掩盖了一切神情,若能摘下面具,我是否能读懂他眼中的抱负?是否能理解罗德岛的苦难?是否能拥有我向往的罗德岛的信念?想到这里,面前男人的身份逐渐明了了……

“你……想不想回家?”博士缓缓问道,这与之前那个不耐烦的他截然不同。

“我想回家,可是……”

“走吧。”

他指了指门口,示意我回去。但此时我却开始有些舍不得那绿的植物与黑的甲板了。更大的疑问在我心头浮起。

“那之前……”

“你让我想起了一些我遗忘很久的东西…”他缓缓开口道“这就是我放你离开的理由。”

“就这样?”

“就这样。”

直到我双脚再次感受到海水的清凉,我才意识到我被放走了。感受到的不是重获自由的喜悦,而是一种发自心底的惆怅,我离开了那地方就好像失去了什么一样。伴随着水花飞溅,我对着月色下的“罗德岛”喊道:

“你肯定是罗德岛的博士!”

可回应我的只有波澜的海水,纯白的银月,微风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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