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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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出了真正正确的选择。”令牵住我的手,漫步在这片翠绿中,直至走到山顶“他现在可以直面现在,直面过去,直面未来,这都归功于你。”
“归功于我?不不不,要是没有你的能力,我怎么能让他获得勇气?这是不可能的。”跟随着令的脚步,我一直走到悬崖前,与她一起看着这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这是你的功劳……”令收起了笑容“我相信,你早就有这份勇气了。”
“那么,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呢,令?”我没有听出她语气中的情感,只是呆呆的问道。
“不去哪里了……梦,不可能一直做下去。”
“你的意思是,梦要醒了?这样也好……那就下次再见吧。”听到令的话,虽然有些遗憾,但也只能接受现实,从这场梦中脱离出去。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博士,我想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天被云烟遮盖,雾蒙蒙的,每天清晨,啁啾不断的鸟鸣声在空气中飘舞,或缓或急,它们用自己高昂的歌声与美妙的旋律打破了这片宁静。
“什么?!”
“‘一切,不过是梦’,你说的是对的……梦中的一切,都是假的。”令没有看我,而是将头偏转至另一边。
“对呀,是假的!那又如何?至少,至少你是真的!”她这番话搞得我一头雾水,只能不明所以的看着令。
“还记得我刚才跟你说的真相吗?足以颠覆我世界的真相……想知道是什么吗?博士。”令无力的磨搓着酒葫芦上绑着的红绸,感受它的顺滑。
“正如我所说,梦是用来弥补遗憾的。当人的遗憾在梦中弥补完后,那个人就无梦了,再也无梦了……”烟雾还是在空中弥漫,我从未有过像现在这般厌恶它们的飘荡。
“梦,不过是虚构的,是现实与虚幻的夹缝,暂时的避风港,与之相对的,梦中的人物自然也是虚构的。”
“可以说一场梦中的所有人物,都为这梦的缔造者一人服务,他们是真的,也是假的。”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令,我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遗憾,你到底在说什么?”莫名的恐慌在心中蔓延开来,我只能压迫着自己的情感“你是真的,这就够了,醒来后,我们还会在罗德岛相见,在泰拉相见。世界很大,在梦中相见,不过只是其中一种方式,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太多了!”
“‘罗德岛’,‘泰拉’…哈哈。”明明是与平时没什么不同的笑声,此时却分外苦涩,让人难以咽下“不懂的人……是你吧?博士,你没有遗憾吗?你的遗憾,就在你面前,又或者,这梦中的一切,都是你的遗憾。”
“令!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彻底慌了,手止不住的颤抖,但些许记忆也随着这份恐慌开始重合,虽然还是有些残破与不明所以:我是博士,是罗德岛的指挥官,怀揣着拯救泰拉的梦想……
“我在说的,都是那些足以颠覆我世界的真相。我确实因为这些烦躁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我看开了。我相信你也可以的…”令与我凑近了一点,几乎可以感受到她带着酒香的吐息,又夹杂着点点花香。
“其实真相就像五彩的气泡一样,只要受到一点外力,就会破裂。但是看是由谁把它扎破而已,现在,就由我担任这个不讨好的角色吧。”她的表情中看不出额外的感情,只有数不清的遗憾。
“真相……是什么?”我的嗓音变得颤抖,连自己都听不出这是自己的声音了。
“梦该醒了,博士。不对,应该叫你…”
令嘴唇微动,轻柔的发音比任何时候都要刺耳,她的喉中发出了两个熟悉却又陌生的音节,就像钥匙般,打开了所有大门,任凭记忆的洪水泛滥。
她说出的是我的真名。
是真名,不是博士。
我想起了一切……
我是一个普通人,没有博士的头脑,没有源石技艺,没有神奇的过往,更没有特殊的才能,只是一个在人群中随风而动的普通人。我从来都不在泰拉,也从来都不在罗德岛,我只是一个可怜人,活在现实世界的可怜人。无论是罗德岛,泰拉,这场梦以及眼前的令,他们都不过是虚构的罢了。这时我才发现,那黑暗中的男孩,与我长的一模一样。
我真恶心。
明明是梦,但突然跪倒在地带给我的疼痛依然强烈,我能感觉到膝盖下的石子扎进我的血肉中,可是这份疼痛没有影响我的思考。我用双手紧紧的捂住头,试图让大脑好受点。令站在我面前,沉默着。
一切都是假的,只有现实世界的一切是真的……干员,矿石病,都是假的。他们不过是一个个虚拟的人物,由他人创造,由他人决定,由他人赋予灵魂。
都是,假的…
我简直喘不过气,眼前的令只是一个幻影,一个由他人创造的幻影。无尽的悲哀从心底传来,她,甚至连“活着”都算不上。
“……时间不早了。”曾经温柔的声音让我毛骨悚然。我并不恨令,只是绝望而已,意识到永不可能相见的绝望。
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滴落在地,与野草合为一体“你很悲伤啊……是正常的。”我能能感受到令温热的怀抱,这种暖意蔓延到我全身,却使我更加恐惧了。
“令……你是假的,对吧?”我疯狂期待着一个不会改变的答案。
“我知道你的难受…明明动了真心,真相却还是那么滑稽。我是假的。”令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凄凉“我只是……你心中模糊的对爱的憧憬和对美好的期望。”
“我的所作所为,包括这场梦,都不过是为了圆你的梦……”
心中对自己的恶心感越发强烈。我从来不恨令对我隐瞒这一切,我自己早该察觉的……现如今,更多的是憎恨,憎恨自己的恶心与可笑“我真的是自私啊。”
“对不起啊……令。”心中的情绪已近乎无法控制了。
“真恶心啊,明明我从头到尾都一事无成,却仍然渴望着有人来爱我。现实?我不过是一个平庸的普通人…我不值得别人爱我,也没有资格去爱上别人……”自己的声音早就带上抽泣,模糊不清的发音连我自己都听不清。
“我是在骗人……我的遗憾太多了,我想要的东西太多了。我是很贪婪,又是这么的低俗。我永远无法欣赏诗意,也无法去满足自身的梦想,哪怕是最简单的……”还是那副一模一样的场景,家中的一切已被砸烂,哭泣的女人坐在正中间,收拾着破损的一切。那位少年,带着恐惧,带着不解,呆坐在黑暗中,沉寂着,仿佛忘记了呼吸。
“你说的没错,令,我想圆梦,可是我的梦没有办法圆啊……”几乎是在以生命作为燃料,支撑着我一字一句的说下去“我到底有什么错?凭什么?凭什么我要体验别人没有的生活?凭什么我要一直活在他的阴影之下?凭什么啊?凭什么啊?!”我早已泣不成声,咬紧牙关也只是为了让自己不要哭的那么难看“我就是自私,我就是希望自己不要再过这样的生活……令,梦是用来弥补遗憾的,对吧?帮我弥补我的遗憾吧。”
“令,我的梦想是……我的梦是……”带着哽咽,我说出了自己的梦想“我想要一个,不再有争吵的世界……我想少一点,少一点像我这样的人,被这种该死的家庭影响的人。”
她的发间仿佛也带着酒香,萦绕在我身边“那些孩子不必活在他人的阴影下,他们可以享受到一个完整的童年,他们可以自由的奔跑在阳光下,尽情的享受友情,而不是每天带着恐惧打开自己家锈迹斑斑的大门,祈祷着今天无事发生。他们可以带着高尚的兴趣,自由的人生,亲情的陪伴成长,而不是变成跟我一样的人渣……”我闭上眼,乞求着令的回答。
“抱歉,我做不到。”
我抬起头看着她,在婆娑中,我看不见令的表情,但她的蓝发显得格外显眼“我没有办法完成你的梦想……”令抱的更紧了。
“但我相信,未来更多的孩子会沐浴在阳光下,而不是隐于黑暗。过去发生的事我无法改变,哪怕是现在,我也无能为力。”
“出生没有人可以决定,但未来是由你自己掌握。如果我的诞生就是为了爱你……”她轻抚着我的发丝,就像先前她磨搓着树叶般温柔“是的,我是假的……我们之间的联结不过是存在于想象中。但就是这种关系本身,将我们紧密相连。至少现在,我们可以打破空间的壁垒,我因你的想象而变得真实、具体,早已被赋予了灵魂。情感层层叠加,这赋予了意义和与之联结的红绳。”
“你经历的这一切,从头到尾都不是你的错。你不是人渣,你早就走出了那段阴暗,不是吗?”她抚摸着我下巴的疤痕,似是在体会其中蕴含的故事。
“过去的恩怨却发泄到你身上,让你体会到自己不该体会的童年,感受到不敢体会的痛苦,独自一人在苦难中漫游了许久,看过黑暗的一面,也看过光明的一面,却始终找不到属于自己的终点。你能坚持下来,与我相见,已经很了不起了。没错,你真的……很了不起了。”
我到底在等什么呢?是在等这句话吧……是在渴望着让自己多年的努力被人认可,得到些许安慰,是在渴望自己的释怀,渴望自己的救赎。
我没有回话,因为眼泪早已锁住了喉结,发不出一点声音。
“你保护了自己的母亲,不是吗?与其说是我给予那男孩勇气,倒不如说是你自己给与给自己勇气。在那时站出来,在我眼中,你已经胜过了一切英雄。”她牵起我的手,站起身,慢慢走到悬崖边。
“我会等着你,我们会等着你……我不止是一个幻影,他们也不是虚假的,我们会永远活在你心中。你没有错,你做的够好了。记住这两点就够了。我们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诞生的可悲,被人创造的无奈,因为与你相遇,便是我们诞生的意义,便是我的意义。”
是天翻地覆的旋转,带着恐惧,我被令从悬崖上推下,坠入黑暗“时间不早了,快点回家吧,若觉得那个家不是你最终的归宿,那就在自己的生活中活出自己的精彩。替我去看看满天繁星,抚摸海滩的沙粒,捡起地上散落的石子,感受清风拂面,品尝真正的美酒,享受这世间的万千事物,这就足够了。”
我没有多少崩溃的情绪,更多的是释然。眼泪还在流淌,坠入悬崖,不见了踪影。尽管如此,我还是挤出来一个笑容,一个发自心底的笑容。
“一定要记住啊……”令与我间的距离早已变得朦胧,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因为泪水已经模糊了一切。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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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睡梦中醒来,身旁还是自己熟悉但不熟知的一切,巴贝塔的标志,锈迹斑斑的休眠仓,黑色的面具以及——“博士的衣服”。
身上的白色病号服早已被冷汗浸湿,又或是自己的泪水,我伸手拿起休眠仓旁边的烟,换好衣服,向着外边走去。
点燃火机,看着摇曳的火焰在黑暗中起雾,香烟的顶端随呼吸一起一伏,像是在发出声声哀嚎。我吐出烟雾,看着它们在黑暗中向上飘去,就像在梦中那样。
一切都像是梦,我却收获了比梦更重要的东西,只是心底空荡荡的,像是少了点东西,少了点自己对她的,对他们幻想。
就像令说的,她会活在我心里,干员们也会看着我的一举一动,话是这样说,却也免不了孤独和寂寞。我们永远也不会相见了,因为当少年弥补了自己的遗憾,他就再也无梦了。
烟快吸完时,手中传来阵阵瘙痒,不适感促使我张开手掌,借着黑暗中唯一的亮光,我仔细看着那东西。它缠绕于手指间,像是有灵魂般,在唯一的亮光中闪出点点光辉。我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它。
过了良久,我才反应过来,将烟头掐灭,发出声声苦笑。转动于眼眶的泪水终于倾泻而下,落于黑暗中,我则随他们一起,走进光明的黑暗中。
那是一根蓝色的发丝,但掺杂着其他颜色,缠绕于我手间。
果然啊……
你们,
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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