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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那花灯上,大鲤鱼黑溜溜的眼珠子,跟着胖娃娃的手,上下起落,机灵有趣。二丫头一见更不想走了,皮氏几回拽她不动,口中便骂起来了:“你这死丫头走不走!这是你玩得起的?你当你是那公候家的小姐呢!一两五钱银子!你也有个数儿得不?小丫头不当家花花的,你一个花灯下去,咱们一家子都不要吃饭了!”

二丫头被骂得扁了嘴,想想不舍得,看看娘又不敢回嘴,无奈之下,只有使出最后一招:张大了嘴,嚎啕出声。

书玉赶紧命酒儿过去劝说,良儿早一把将二丫头拉到自己怀里,书玉不解,心想这灯怎么这样贵?价钱听上去不是小数,于是跟那匠人道:“大叔,小孩子喜欢,您就给个实价,一两五钱银子,够咱们这里人一个月使用了,是不是,太高了些?”

不想书玉这话,倒引得那匠人生起气来,当下将那花灯挂回原处,双手叉腰,对着书玉就嚷起来:“这位姑娘,我看你们几个穿得倒成个人样,怎么说出话来这样不知好歹?我乃这京中出了名的扎灯世家,巴家是也!这里谁不知道,我家出来的灯,但凡上头有个巴字,最小的蝴蝶蜻蜓灯,也得近一两银子?更别说这上头一个娃娃一条鱼,算你一两五钱已是便宜,看在小孩子的面上了!你倒好,说我开得不是实价?看你模样倒好,也不像是乡巴佬儿进城,怎么倒是个没根基的货!你是不是有意来捣蛋的?是不是别人家看我巴家生意好了,挑你出来寻事的?!”

这话一出,别说书玉,连带已走开去的皮老大,老九根,并候千户一行人,也听着生气了。

“我说这位哥哥,你说得什么屁 话?”皮老大粗人一个,开口便不客气了:“谁是有意来这里寻事的?小丫头不晓事,不过多看这破灯几眼,怎么就成了寻事了?咱家小姐看孩子哭得可怜,不过还你个价,怎么就寻事了?人都是好言好语,好声好气地跟你说话,怎么就成了寻事了?!倒是你这不知礼的行货子,上来就骂人,捣蛋?你知道什么叫捣蛋?要不要爷今儿给人捣一回试试,也好开开你的狗眼?”

这匠人一听愈发恼了,是说话声音也大了,动作也愈加猖狂起来,说得不算,竟伸出手来,欲将书玉推开,口中更不屑地奚落道:“得了得了!我的好兄弟!看说这话丢人!才竟是我说错了话,原来这几位真是乡佬儿进城,屁事不知!还穿得这样整齐,啧啧啧!原来是个外头光鲜里头烂的驴粪蛋!”说着,有意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引得周围游人纷纷侧目,又不住打量书玉一行,便有嘲笑之意出来。

见这匠人竟要推搡书玉,皮大抢着上去,一把将其手扭了,他一向口拙,虽则气得说不出话,可手里力气不小,那匠人身子一下便软了,嘴头子却还死硬不肯放松,更比刚才叫得大声:“哎呀我的亲娘!这大过年的,哪儿来的泼皮无赖!大家快来看啦!乡佬儿闹事啦!”

他叫的声音实在太多,灯市上又正人多,一时引得人齐涌向这里,竟将书玉一行人围在中间,进退不得。

“诸位看看,这些个瞒神谎鬼弄刺子的乡佬儿待死!竟跑到城里来闹事!我好好地兜生意出价钱,这几人竟说我骗钱!”做生意的最是口舌尖利,这匠人口中便千乡佬儿万乡佬儿地骂得一条声儿不绝,书玉们从来不曾这样被人山人海围困过,一时都有些面红耳赤,真正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

酒儿和刘妈妈开始还强着辩解两句,只是她们人小力单,声音比不过那匠人,几次开口,都叫大声压了回去,皮老大和老九根几个男人更是口拙,眼里只管气得出火,嘴上却吵他不过。

正闹得不可开交,那匠人更连见官这两个字也说出来了,却听得人群中传出个声音来:“我当有什么事?原来不过为了一盏花灯!”

书玉一听便知说话这人是谁了,这几日她想也想得苦,念也念得急,睡里梦里,也只是他的影子,如何能辩不出来人?

果然,前头长随拨开人群,后头颜予轩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原来颜予轩正听了许财的话,要去御街廊下寻那算命的解闷,不想正走到灯市,就被堵住了走不下去。

长随过去问人,才知道灯市上有人吵起来了,颜予轩坐在车上也是无聊,便下来看看何事,不想听到里头竟有酒儿刘妈**声音,他浑身便如打了鸡血,刚刚还垂头丧气,这一下子便原地满血复活了。

只是想想后头还有个尾巴,颜予轩心里便觉不畅,于是叫过一个长随来,贴耳吩咐几句,那人笑着去了。

顷刻间颜予轩就听见身后传来大声吆喝:“哎呀小陆子你怎么在这儿?走走,咱哥两喝一杯去,那边有家。。。”

颜予轩偷偷笑了,立刻便向人群中间冲了进去。

“东家!”一见颜予轩人到,酒儿刘妈妈喜难自禁,真如盼天盼地,将个活菩萨盼来了一样。倒不为他能替已解围,只因心里为书玉感到高兴而已。

书玉此时早已是小鹿撞心,离上回见他不过寥寥数日,却似恍然隔世,此时她才明白,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热恋中的人,总是恨不能时刻粘在一处,分开一小会儿也能要了人命,更别说是几天不见了。

此时颜予轩桃花眼里,自然只有那皓齿青蛾一人,只是麻烦当前,他先得替她解决了才好。

“你做生意的,不过求财罢了,何必将话说得这样难听?人家也是不知情多问了一句,做生意的不许人问话么?京中有名的巴家?我怎么不知道?我只知有个乌家,向与我东平楼交接,我家的灯也尽出他手,不知你这手艺,又比他如何?”

寥寥数语,将姓巴的这人怒火仅熄,别的话也罢了,唯有东平楼三个字,将他整个人震傻了。早知道有颜家撑腰,鬼逞了他的能,给了他个胆,他也是不敢多一句嘴的。再者,乌家是这城中扎灯的祖师爷,他的手艺也是跟人家学来的,从这一点行规上来说,他也不得不小心些行事。

“小的不知,原来竟冒犯了颜二爷,该打该打!”这人骤然换了付嘴脸,脸上全然一派笑意,招手叫过二丫头来,快手将那灯取了下来,塞进她胖呼呼的小手里。

“给丫头玩吧!钱也不必给了!颜二爷能看上我的东西,实在是我的福份!还求二爷今后多多提点。。。”这人开始喋喋不休,陪笑着在颜予轩面前说尽好话。

颜予轩见事情已毕,哪里还顾得上他?一个眼色过去,跟着的长随便掏出银子来,也不管那人愿不愿意,扔进他手里便罢。

这里颜予轩便掉头向外走去,他不是不理书玉,实在这里人多,不知道什么话,什么时候就被传进什么人的耳朵里,得先离了这里才好。

刘妈妈和酒儿此时真正是与颜予轩一条心了,也不用多说,更连眼色也不必使了,见对方转身,立刻便吩咐良儿柱子跟上去,这里她们便带了书玉,从另一边离开,去了自己车上,静静等候。皮老大则领了剩下的人,继续在城中游玩,说好了,晚间还在这里碰头。

一时柱子回来,报了个名儿,这里便立刻动身,向那地方行去。

走了不多时,车便停了下来,刘妈妈和酒儿先下来,又将书玉慢慢扶了出来,书玉抬眼见时,原来竟是个精致的小院落。

颜予轩正守在门前,见书玉下来,人便上前来,书玉这才敢抬头细看,见自己情郎,丰裁朗朗,仪表亭亭,更兼眉稍敛意,眼角含情,桃花眼里满蓄春风,丰华俊雅下全然爱慕。

“这是哪里?”书玉看了一眼,便不敢再接对方眼神,明明心里甜得能滴出蜜来,却因当了人面,不好意思表露,于是抬头四下里打量一番,问道。

颜予轩自明其意,于是答道:“这是我好友一处养静的小院,平日若有了烦心事, 他总爱在这里歇上几日,一来此地偏静,二来,无人叨扰,一般人并不知此处。三者,亦不太远,马车走上半个时辰,就到了御街,要回去也方便得很。”

书玉这里尚未开口,酒儿笑着先应道:“无论哪里也好,东家的安排总是不出错的。小姐自打出了府以来,一路都是东家看顾,要我说,也成了习惯了。”

书玉不好意思,当了颜予轩的面,这丫头直就拍起马屁来了?于是嗔道:“你这丫头嘴里敢是抹了蜜不成?说这许多好听的,东家也不见得就赏你。”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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