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老妖是众门人里最笨拙的一个,那么老贾则是最特别的一个。
他怎么特别呢?
其他人要么是主动投师、要么是像老妖一样走投无路。
当然还有像李进士这种死缠烂打的。
但是老贾以上都不是。
他是师傅求着入门的。
而且还曾经抡着他那把令人胆寒的杀猪刀砍过真人三次。
老贾,大号贾安民、苦水铺人氏,世代屠户。
当然他这个名字还是后真人给取的。
老贾不像庄主,最早入山,书、文、医、道等样样皆精。
他入山前虽粗读过几天私塾但仍然是凶狠粗鄙。
他和真人的第一次相遇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
那年,乱世如麻,
今时,春日老贾。
牲口贩子牵来一头破败老牛:
皮毛泛红、瘦骨嶙峋。
老贾只一眼:
牛犊抱怀。
老贾我虽买畜卖肉,但不干这缺德事。
无论贩子怎么巧舌如簧,老贾不为所动。
贩子无奈、转身欲走。
等等,老贾犹豫一下叫回了贩子。
买下这头老牛后老贾却没牵进屠宰棚,而是牵进了后院、抱了捆青草。
普渡真人臂挂拂尘身着百衲衣、倚于肉铺立柱,笑意盈盈。
老贾端来一瓢饮,真人接过一饮而尽,仍旧未动。
这老道大概是又饿了,老贾又递来一碗饭、两只熟猪蹄。
真人狼吞虎咽吃干抹净,仍旧未走。
老贾甚是不解:
我一个杀猪卖肉的屠夫、这里既不是茶楼也不是饭馆,你吃饱喝足还不滚蛋,上下左右盯着我俩眼冒贼光,还想干甚?
太乙救苦天尊!施主,贫道有礼了。
真人頌号、施礼。
太乙还救苦?道士不都是无量天尊吗?嗯,这是个坑蒙拐骗的假老道!
老贾不由得心里已恼了几分:
你想怎的?
施主,听贫道一言:
你杀业甚重、却与我道有缘,莫不如舍了牲畜、弃了这营生,跟贫道归山修行如何?
老贾看着真人嘴角尚未擦净的饭粒、直冒贼光的两眼和贪婪的嘴脸不由得勃然大怒:
好你个蒙吃骗喝的贼老道!好心供你吃喝尚且贪心不足,还想谋我营生?赶紧滚蛋!不然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捅你三百透明窟窿!
真人却也不恼,依旧笑意盈盈。
老贾见状更怒,抄起案上斩骨刀砍向真人。
真人落荒而逃。
这便是老贾与普渡真人的第一次相遇。
一将一妖两神通,
凤舞鹤立真英雄。
江山河的四方小院里热闹异常。
太平镇所有百姓们都知道了庄主以身历险除大恶的事。
不知道多少年了,没人敢前往落雁江、乱葬岗、枯鸦山。
就连门前的黑水河都让人望却步。
什么妖鬼之类的百姓们不知道,但是门前的黑水河连年的水患却是切肤之痛。
吃尽了苦头的心腹大患。
原来是头大老鼋在作怪?!
原来如此!
听说庄主除患归来、太平镇的百姓们自发的壶食箪浆相迎。
那个时候不像今天,旧时社会都非常迷信。
连阴郁沉默的阎老七也来了。
江山河无法不让朴素善良的百姓们登门。
他的四方小院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生擒大马蜂是崭露头角,此次庄主算是声名大噪了。
威名远扬。
老贾和老妖则是静静的和江山河坐在一起。
笑看着众人不断的向庄主致谢、敬酒。
这帮妖人被连破四关、只剩下三江口,怕是要坐不住了!
老贾仰脖喝光了一壶酒。
它娘的!应该是搬山师叔坐不啦。
老妖嘿嘿一笑。
兄弟们可知落雁江三首蛟尚有个师父躲在伏虎渡?携万千怨魂恨魄遁走的甄仙姑也大有来历,还有到处煽风点火的搬山师叔、投机不成的笑面佛和把守三江口的大梦书生……
江山河仍是愁眉紧锁。
师……师兄多虑了!
老妖喝的舌头发直:
我……我等师门教训是……是保境安民、普……普渡众生!不是杀生,就……就那几个妖人有甚好害怕的!
老妖平时不饮酒,
不是他不好酒。
老妖算盘打的精,
是他舍不得买酒。
其实老妖酒量奇大。
和老贾一样,肚子完是个无底洞。
有多少就能装进去多少。
所以他和老贾才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江山河只知道老贾和庄主走的近。
其实老贾和老妖才是真的关系好。
十多年前一同来到太平镇的老妖是真正的草根,苦出身。
他之所以叫老妖不是因为他为人妖、而是他行幺。
当年小时候他跟着爹娘一路讨饭走到了青城山下。
当天夜里他爹娘合计好了趁着老妖睡着、连夜带着他哥跑了,把时年八岁的老妖丢到了土地庙里。
路有饥妇人,
抱子弃草间。
可能是他爹娘觉得靠讨饭养活不了哥俩吧。
不知道老妖爹娘会不会痛,
但老妖注定了苦。
睡醒后的老妖不见了爹娘和哥哥,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哭着到处找。
八岁的孩子别说是在那个乱世了,就是在今天没有大人也很难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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