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雨的天空有多少次能保持它原本的湛蓝?
只知道,如果白天是个飘灰白云的阴天,到了夜晚,抬眼望去,会发现天很亮,很洁。
乡间山腰,在一片蒙着雾的绿色里,一头银丝显得弥足珍贵,她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手里挎着箩筐,一步一步走得艰难……
这是一座坟山,张家奶奶要去的地方,葬着她的丈夫,二儿媳和大孙女。
农历八月初九,是忌日……
张家奶奶来到了丈夫坟前,缓缓放下手里挎着的箩筐,倚着冰冷的墓碑,拖着一具行将就木的空壳。
“老伴啊,我也活得够久了,该下去陪你了。”
她轻轻地抹掉了石碑上的灰,露出来丈夫的小像,“我啊,这一生都在怨啊,我爱你,怨你,敬你,恨你,恨我们的亲儿子,我不是个好母亲,我不是个好奶奶……”
抬头看见了后孙女的头笑面如花的孙女的小像,儿媳就在旁边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她。
“你说啊,现在醒过了来,算不算晚?”
“他们都说我疯了,我啊,活了这么久,从没有怎么清醒过!”
她迈着年迈的步子,向孙女的墓前走去,她知道这里面没埋着孙女,但是自她去后,每年八月初九她都会来看看她。
她想起了,当年的那个画面……瘦弱少年站在大雨里,脚底下都是黄土泥,十指紧扣着骨灰盒,指甲缝隙里都是黄土,他说,他再也不会回来。
她看懂了他的眼神,他恨张家,他恨……因为她也曾经恨过,更知道如此恨却无法逃离的悲哀。
“你妹妹是我害死的,是我这个亲奶奶亲手锁了她……”
她扇了他的耳光,丢给他几百块钱,让他恨得更彻底一点,让他走得没有任何牵挂……
如她所愿,她从小看到大的孙子,捡起了湿了的钱,头也不回地冲进来雨里。
这又有什么用呢?人死如火烧灰烬,不过是求得自己的一丝安慰……
她从箩筐里拿出贡品,烧了点纸,风把灰色的碎屑卷起,又重新落下,像雪一样飘舞,却不似雪一样洁白……
落川的雨一下便是一个星期,曾伟没有被这雨声吵醒,反倒被梦惊醒了。
他喉结微动,狠狠地咽下了几口口水,他又梦见了阿念,跟那年一样的梦。
他看见他的妹妹,被关在一个黑黑的房间里,哭诉着她要出去,放她出去,她狠狠地敲打门扉,没有人理她,她叫着“哥哥,快来救我!”“哥哥,我要出去。”“哥哥,带我走。”
甚至她哀求他“哥哥,你可不可以杀了我……”
他摁了摁太阳穴,心想可能是最近夜班值多了,让他比踏雪还夜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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