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红妆,红绸纱在各处商铺和阁楼檐前翻覆,街巷各处人头攒动,不少百姓伸着脖子往江府里望。

人群中几个妇人八卦着:“听说了吗?三皇子与江家嫡女于三日后大婚!”

“早就晓得了,看,那门前的台阶是以玉石打造,奢靡得很,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坊。”

少女睡在躺椅上,时值七月,花开正好,一片桃花乘着风飘落在她的脸颊,引得有些痒。

江不虞想伸手去抓住那花瓣,却发现身体沉重得很,尽管她的意识清醒,可还是抬不起手来。

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极为血腥的画面,前厅之下,铁骑围在门外。

相貌俊朗的男子身着与她相配的大红婚袍,手持不断有血滴落的长剑,伫立在她的面前。

四周躺满了至亲的尸体,她瘫软着跪倒在地,怀里尚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江不虞泪流满面,苦苦向面前的男子哀求,“我的命可以给你,但求求你,念在我们夫妻一场……放过孩子,他还小,放过他,江家所有的一切,还有吟江坊,都是你的!”

男子却不为所动,差遣身后的将领从她手中夺过哇哇大哭的婴儿,将其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啼哭渐渐微弱,地上婴儿身下浸出一片血来。

“不!”江不虞声嘶力竭,她伸出手想要去抓住唯一的希望,却被人反手摁倒,到头只言空一场。

最后的至亲,也殒命于她的夫君——顾凌珏。

顾凌珏无一丝动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一代天坊,就此覆灭,你我之间,就此了结。”

江不虞眼眶猩红,心如刀绞般疼,她浑身颤抖,再也没有力气去流眼泪。

红唇白齿,她一字一句顿道:“顾凌珏,我咒你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江不虞一语落地,只见顾凌珏手中的剑划破空中,她雪白的脖颈瞬间有血液喷涌而出,在婚服上叠出一层殷红来。

她的视线渐渐模糊,余下的画面,只有那吞天大火。

江氏,满门覆灭,无一生还。

江不虞猛然睁开眼睛,大口喘着粗气,眼前竟是江府后院那棵繁茂的桃花树,正缓缓向下飘落花瓣。

“小姐,您怎么了?”轻柔的女声传到江不虞的耳边,只见一个身着绿色长裙,头盘双丫髻的姑娘端着一盘点心快步走来。

“秋蝶?”江不虞瞪大了眼,本该死去的丫鬟此刻竟站在她的面前。

江不虞的手指微微颤抖,去碰秋蝶的脸。

柔软真实的触感让她鼻尖一酸,“都还在,都还在……”

江不虞的视线被泪水模糊,脖颈间的痛楚似乎从未退散,她很快意识到,将才的不是梦。

“小姐这是哪不舒服吗?三日期满,便是您与三殿下的大婚,您的身子可不能有事啊!”

闻言,江不虞的动作一顿,眸光暗淡,往后踉跄了几步。

她重生了,回到了江氏满门被灭的三日前。

江不虞抬眼望向四方,才见江府各处已布置上了的红绸,一抹抹肆意挥洒在空中的红色令她无比厌恶。

此生,她绝不能重蹈覆辙。

“秋蝶,舅舅呢?”江不虞的母亲早逝,原是在亲爹府上长大,怎奈亲爹另娶,日子难挨,便被江家接来,取名不虞,望她无忧。

“回小姐,老爷去彧洲视察铺子去了。”

唯一可以商议婚事的主家不在,江不虞亦不可贸然闯入顾凌珏府中擅自退婚。

前世,除了顾凌珏向她求亲外,还有另一个人。

他的权力地位不在顾凌珏之下,且与顾凌珏针锋相对数年。

大婚在即,要改变原有婚约,只能去找那人相助。

无论付出何种代价,目前第一要是,定要先保住江家,唯此,才能在日后亲刃顾凌珏,报仇雪恨。

……

夜在一片静谧中沉下来,点点星子悬于空中,月亮被暗淡的薄云遮住了半轮。

江不虞换上秋雨的服饰,扮成普通丫鬟的模样。

以防万一,她还披上了黑色的斗篷。

“小姐可要早些回来。”秋蝶微蹙着眉头,满脸担忧地望着江不虞。

她轻拧了下秋蝶的脸,笑道:“怎么愁眉苦脸的,姑娘家,多笑笑。”

江不虞提着个小巧的灯笼,从后门溜出府,往顾璟白的府上去了。

一炷香过后,她的步子在顾璟白的府院前停下。说来奇怪,此夜无人看守,府外冷清得很。

江不虞轻步跨上台阶,将手搭在铜环上,她长舒了一口气,扣响府门。

“你是何人?”熟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江不虞愣在了原地。

顷刻之间,她的耳旁尽是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三皇子在此,还不快跪下拜见。”顾凌珏身旁的侍卫没好气地喊到。

顾凌珏缓步走到江不虞的身后,眯眼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本王怎看你的身影,有些眼熟?”

江不虞只觉背后一阵凉意,他猜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禁令她慌乱了神,手紧紧握住灯笼的提棍。

“我……”江不虞吞吐着开口。下一秒,大门敞开,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的后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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