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城如镜—二

这里的书记录了一个女孩有记忆以来记住的一切。她最初是穷秀才许氏和富家千金玉兰的孩子。千金爱上了秀才，但家人反对，她和家中之人断绝关系嫁给秀才。

然而，贫贱夫妻百事哀，爱情没能经得起生活中的柴米油盐一地鸡毛，千金凭借美貌被一个姓夏富商相中，于是带着九岁的女儿改嫁给富商为他续弦，秀才悲愤交加得了失眠症，没过多久一命呜呼。

夏家一家搬迁至顾山城安定下来。富商膝下无子，对继女视如己出。

没错，那继女就是夏金锁，这里记得全是她的事。

她大概是在进入夏家一年后遇到了红衣鬼。

节日里，夏家所有女眷常来至郊外大庙里为姥爷上香，夏金锁经常趁长辈们不注意和当地的一个世家公子余氏在神像后面私会。

看到这里，镜儿已经阅遍了几柜子的藏书，手拿着一本新书，揉这眼预想继续埋头苦读。一只轻柔的手抚上她的肩，菩提子捧出一碗绿豆汤。

“我刚刚去庙外买的，休息一下吧，都看了两个时辰了。”

镜儿没抬头，简单嗯了一声，把绿豆汤全喝了，她确实渴了。但是，她的眼睛始终未离开过书。

这孩子，看着年纪小小，答应别人的事，做得可真认真，菩提子想。

其实镜儿向来言出必行，尤其是对待和菩提子的事。因为她要靠菩提子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活命，抱紧她大腿总没错。镜儿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我方才吃去买东西时向别人打听了一下这座庙，这座庙很有名，每天都大门紧闭没有人烟。他们似乎从未进过庙中，而且大都不识字。”

“庙就明晃晃摆在这里，他们都不进去吗？庙里连一个和尚都没有—一个人都没有，那是谁在找看这些书，我到现在都没找到一本积灰的书！外面的人不觉的奇怪吗？”

“城里的其他人都面对庙的所有可疑之处似乎都觉得是理所当然，只有夏家女眷逢年过节回来祈福上香，别人好像认为自己没有必要来这里。

“之前在夏家时我发现，夏老爷是不信鬼神之说的，夏家女眷确乐于进庙祈福。不知是为何。”

“有病，我看这整个县城里的人都脑子有病。”镜儿不和她讲了，继续潜进夏金锁的回忆中。

过了几年，夏金锁已到了成婚的年级，由于夏老爷对女婿太挑剔，这件事一直没个结果。夏金锁爱慕余公子，但不敢开口，心下着急，在家上后来红衣女鬼的事恶化，她忧愁缠身，染上失眠症，从此一病不起。

夏金锁在书里对红衣女鬼形象的描述是——永远穿红色睡衣的女孩，长发披肩，至于她长什么样，说过什么，书里都用笔涂了。

这里的书是按夏金锁从小大大的次序排列的，越年少的记忆放得越低，越年长的放得越高，殿里放满了取书用的梯子。

书中记载的时间跨度大概是夏金锁三四岁到十六的记忆，再早再晚都没了，书中话语的口吻随着年龄增长从幼稚逐渐变得成熟。

三四岁夏金锁就会写字了吗？

从幼年开始所有书的字体都是一样的，都是端正到不能再端正的楷书，字体小，笔墨纤细，试问哪有人能从小字体不变，且三四岁就会写出如此端正的小楷？

菩提子觉得只有一个可能——这些书根本不是夏金锁用纸笔写出来的，而是夏金锁本人的的所思所想。

她的每个想法一旦跳出，这里的书就会自动多出一行字。久儿久之，构成了千万书籍排布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