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月的时候,我学会了翻身.故事正是发生在那个时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家,也是第一次接触土地,更是我第一次对人类排泄物有了最直观的感受,也可以说是味感.

那个年代没有尿不湿,所有的尿布屎布都是用尽量柔软的衣服,裁成一块一块.这样就跟衣服一样,洗干净之后可以重复使用.在那个所有东西都很匮乏的年代,我非常理解他们以这种方式对待我。小年前的第三天,整个家庭都在为有我的第一个新年忙碌着,而屎布顺理成章的堆积在了床头.我是睡着了又被冷醒的,不然父母肯定不会不在我身边.我爬出了被子,探索这个世界.

我看到那是两间坐北朝南,低矮破旧的泥瓦房.瓦房的墙不是用砖做的,八厘米的木板做成方框,把混合着稻草,竹条的泥土倒在里面,夯实.粗糙的墙面上两个狭窄的窗洞,可以清楚的看到上下分别用两根略粗的木方固定,中间是一个个形状不一的树枝,这就是窗.木门也是一样的结构,可以清楚的看到内部,我想他们是敞开的.屋顶的瓦片已然从最开始的井然有序变得错落不堪,碎裂,脱落.屋里昏暗潮湿,雨水沿着屋顶的缝隙向下形成一个庞大的水网,所至之处,墙皮早已脱落了.床是老木匠用家乡特有的洋槐树做的,床的右侧是八十年代经典的立柜,中间一块玻璃,画着龙和凤.床尾摆放着一张上海牌脚踩缝纫机,常年用布盖着.除此,没有别的家具了.

这就是我的家.

接着我想下地走走,我想我可以.能动为什么不能走呢?我昂首一跃,好巧不巧一脸扎到了屎布里...

“这是童年的味道吧”我想我提前感受到了童年的快乐.

我接着继续往前爬,从混合物里挣扎开来,彻底接触到了大地,纯粹的大地.那是一种浑然天成的踏实的感觉.然后我看到镜子(画着龙和凤的那个立柜)里的我;浑身的毛已经褪去,头发也没有.但同出生时一样,我的身材依旧像一只瘦弱的老鼠,矮小又不堪.那张单眼皮的脸,挂满了屎和泥土,或哭或笑,那都是我.在床尾的转角处,母亲把我捡了起来,顾不上屎和泥土,一把揽在了怀里.

“冷不冷啊,成”,我看到了母亲冻的红彤的脸,也嗅到了她身上年的味道.那一刻我更开心了,以至于笑出了声.接着我再次回到了纯杨槐木的床上,但第一次感受到了床和大地的区别,不踏实.我想我会再次回归大地的,或许是明天,或许是我长大以后,也或许是死去的那天,但总有那么一天,那时的我,一定带着笑意回归那里.

至此,一段幼时的探险就结束了.多年以后,母亲在讲起这个画面时,依旧记忆深刻,屎布的颜色她都清楚的记得.对了,屎布的一边还有几条拖了轨的线头.这是母亲说的,我没有怀疑过,从来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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