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德胜大步流星地走向东华门,千羽卫校尉分列两侧,噤若寒蝉。

待曹德胜站定,宣读完昭觉帝口谕之后,千羽卫立即动手。

许小乔被塞住了嘴,面朝地趴倒。

曹德胜在寒风里俯身察看许小乔的情况,他抬指虚虚地掩住唇咳了几声,“你年纪尚小,却胆大包天,敢在皇上面前做张做势。你若如实交代了许坤的叛国罪行,倒也未尝没有一线生机。”

许小乔闭紧眼,冷汗浸透了衣裳。

曹德胜起身,下令道,“搁棍吧。”

两侧千羽卫校尉当即齐声而喝,“搁棍。”

紧接着又是一声雷吼,“打。”

话音未落,那包裹铁皮的廷棍,呼风而下,重击在许小乔身上。

三棍之后,又听得一声,“着实打。”

皮肉的苦痛,像火一般燎烧着身躯,打得许小乔只能咬紧口中堵塞之物。

血吞咽不及,含在齿间全是咸涩。

许小乔残喘尚存,睁开的眼,被湿淋淋的汗淌得刺痛。

天色阴沉如暮,大雪如絮。

今日昭觉帝的旨意是:杖毙。

曹德胜也没有爱惜的意思,这些千羽卫拿出了看家功夫,二十棍之内,就要许小乔命归西天。

曹德胜掐着时辰,眼见许小乔已经垂首不动了。

他正欲吩咐什么,却见那道上飘来一把伞,底下遮着位宫装丽人。

曹德胜面上的阴云转瞬散开,变作笑意。

虽然没有亲自上前相迎,身旁的小内宦已经机灵地过去搀扶了。

“咱家给穆小姐请安了,天寒地冻,太后她老人家有何吩咐,您差人来通传便是了。”

穆如意轻轻抬手,示意千羽卫不要动。

她生得娇艳,常年养在太后膝下,眉间又与太后年轻时有几分神似。

在这元都,虽然顶着嘉州穆小姐的称呼,可谁都知道是宫中贵主,连皇上也把她当作亲妹疼爱。

穆如意慢声细语地说,“公公,这地上趴的人,可是龙泉许氏的女儿,许小乔?”

曹德胜顺着穆如意的挪步而动,“就是这位了,皇上刚下了旨,此女要杖毙。”

穆如意说,“方才皇上正在气头,许小乔若是死了,许坤叛国一案便不明不白。太后适才到了勤政殿,皇上已听劝消气了。”

曹德胜说,“皇上就听太后她老人家的劝,君主雷霆之怒,咱家有心也不敢开口。”

穆如意对曹德胜笑了笑,“皇上说廷杖,公公这不是照办了吗?”

曹德胜也笑道,“刚才急匆匆的,领了旨意把这丫头一顿好打,不知此女眼下该如何处置?”

穆如意扫了眼许小乔,“皇上再审之前,且先拖回诏狱。此女的性命事关重大,还望公公告诉严大人,千万好生看顾。”

曹德胜说,“那是自然,穆小姐的嘱咐,严震岂敢当做耳旁风。”

穆如意一走,曹德胜便回身,对两列千羽卫道,“皇上说廷杖,这人也打得差不多了,拖回去。告诉严震,这案子里边都是神仙,若是人在他手底下有个差池,就是天王老子下凡,也保不住他那颗脑袋。”

小允子搀着曹德胜,长道上空旷,他小声问,“老祖宗,咱们就这么放了人,回头皇上当真不会怪罪?”

曹德胜说,“皇上心里明白,这事儿挨不着咱们。”

“君主最忌朝令夕改,皇上因此次羌游部的进犯又大病一场,这几日已经思量着要给穆小姐赐个公主封号,这是要讨太后的欢心。此时休说留人一命,但凡太后开口之事,皇上都得应。”

曹德胜说着侧头看向小允子,“你几时见太后改过口谕?”

不论什么案子,说一不二的人,才是真主子。

许小乔烧得神志不清,眼前一时是严祁临死前的模样,一时是她尚在善州生活时的模样。

善州的风,吹拂着旗帜,师娘挑帘而出,手里端着瓷碗,里边盛满了白白嫩嫩的糯米圆子。

师娘招呼着,“叫你哥哥回来,片刻不消停,让他赶紧回来吃饭。”

许小乔几步到了师娘身边,拿着勺子舀了个糯米圆子跑开。

糯米圆子烫得她直呼气儿,出门见着师父严清坐在台阶上,便蹲在严清身边。

严清手里打磨着石头,偏头冲许小乔哼一声,“傻丫头,糯米圆子值几个钱?瞧把你稀罕,叫你哥哥回来,咱们三个去百宴楼吃烧鸡。”

许小乔没接话,师娘已经拎了严清的耳朵,“瞧不上糯米圆子?你行啊,真有钱娶什么媳妇?带着这俩傻孩子自己过去呗。”

许小乔笑出声,她跳下台阶,冲师父师娘挥手,就往外跑要找她哥哥严祁。

路上大雪,许小乔找不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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