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观殷记得老鬼的话,溜进小区的时候蹑手蹑脚。他不知道会不会再遇到那些被称为“猎人”的残暴遗族,已经死了一次,说不害怕是假的,但就算是再死一次,只要他认定这是有意义的事,令观殷就绝不后悔,老爸从小就告诉他,生命是很沉重的东西,每一次肩负起生命,都是让自身变得更强大的过程,救别人的时候,成全的是自己。
令观殷觉得老爸说得很对,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长度,而在于厚度。
车从小区正门驶入,令观殷绕过了三个单元楼,从围墙翻了进去。他没有遗族的听力和视力,但身体机能并不差,放轻脚步,调整呼吸和心跳,这些并不难做到。
两个警察在一处靠近河边的楼道口打了个电话,离得有些远,令观殷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也不敢随便乱动。
天气很阴沉,风很大,吹得楼宇间飞沙作响,令观殷目送两个警察叔叔上了楼,许久不见下来,只有风一阵又一阵,越来越大。
可他背后的风很微弱。
令观殷突然向前附身猛冲,躲过了身后毫不留情袭来的手肘,那手肘擦过令观殷的头发,带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刺痛,可想而知这一肘子要是落在他脑袋上,恐怕他当场就要失去知觉。
袭击者一击未中,立刻弯腰向他撞来,令观殷这才看到他的模样,很年轻,头发剃得发青,比自己壮实得多,要是这一下撞上来,令观殷估计得直接飞出去。
电光火石之间,令观殷一把抓住这人的后衣领,错步闪身,脚绊住这人的重心腿,原地转了半圈把他甩了出去,动作极为顺畅,就好像他练过很多遍一样。
那青皮脑袋一头扎进绿化带里摔了个狗吃屎,似乎也有些讶异。
“执行部的人?”
“你——”令观殷没来得及说话,这人又凶狠地朝他冲过来,十几米的距离眨眼便至,令观殷被他抓住了肩膀,躲避不得,被膝盖力道极重地撞在肚子上,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胃里的东西从喉咙里直接喷了出来,喷在青皮脑袋的牛仔外套上。
遗族的争斗太凶残了,令观殷在剧痛中如此想着,紧咬牙根抓住了青皮脑袋抬起的那条腿,然后故技重施,绊住他的另一条腿。
头顶传来嘲讽的笑声:“小崽子,你就会一招?”
那条腿就像长了地上一样,纹丝不动,而青皮脑袋的手按着令观殷的后脑勺,狠狠掼在了地上,随后拎起来,再用膝盖撞上令观殷的脸,令观殷只觉得自己的眼珠要爆开了,然后顺着眼眶和鼻腔挤进脑袋里。
这群人怎么都这么喜欢打人脸?
令观殷刚长好的鼻梁骨再度歪了,嘴和鼻子都涌出血来,视线也一片模糊。
可这次他没那么恐惧了,明知道受的伤都会恢复,那疼痛也就失去了原本的威慑力。
当青皮脑袋再度抬起膝盖时,令观殷使劲挣开了抓着自己头发的手,头发被薅下来一大把,差点连头皮也拽下一块来,疼痛在此刻已经无关紧要,他一脑门顶在那人下巴上,把青皮脑袋撞得向后仰翻,再握紧拳头,把牙几乎咬碎,使出浑身的力气一拳抡在他下颌骨上。
随着沉闷的声响,青皮脑袋应声踉跄着后退。
令观殷头晕乎乎的,很想一屁股坐在地上,但青皮脑袋很快就站稳了,他那双骇人的黑色眼睛死死地盯着令观殷。
慢慢地,他向后退了。令观殷知道自己的斤两,没本事把这种受过战斗训练的杀人机器打退,他后退的方向是那两个警察上去的楼道,恐怕他的目标还是要杀人灭口。
“我不会让你动他们的。”令观殷边说边咳出了些血来,只是又不动声色地咽了回去。
“你算个什么东西。”
令观殷硬着头皮挡在青皮脑袋面前,太阳穴上挨了狠狠的一拳,他死死抱着青皮脑袋的腰,生扛了好几脚。
“我特么弄死你!”青皮脑袋抓住令观殷的脖子往地上撞,令观殷也胡乱地抓着他的脖子,耳朵,两个人滚在绿化带里,令观殷的血蹭了满地,有一边耳朵被打得听不见了,但他始终没放手。
忽然,青皮脑袋用脸硬抗了令观殷一记乱拳,一下打在他的脖子上,居高临下地问:“你在等谁?你的搭档?你快死了他还不来吗?”
令观殷眼前一黑,再找回意识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地上,只能看到青皮脑袋的背影往单元楼大门走去,门口台阶上,正是两个便衣刑警,拎着两个红色塑料袋走下来,刚刚上了车。
“喂!快跑啊!”
令观殷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朝两个警察大喊,青皮脑袋冲向他们,令观殷也拔腿就跑,从背后扑倒了青皮脑袋。
年长些的警察朝车窗外看了几眼,似乎想下车来。
“跑!他就是个怪物,冲你们来的!快跑!”
令观殷不知道他们带没带枪,就算是带了,也很难制服遗族,毕竟遗族这群怪物挨一颗小口径子弹不一定有多大事,但普通人挨遗族一巴掌,骨头都得碎成渣。
似乎是为了验证令观殷的话,两个巨人又撕扯了几下后,青皮脑袋抓住他狠狠撞在树上,比大腿还粗的树干应声而断,令观殷只觉得脊柱好像断了似的,一时间再爬不起来。青皮脑袋朝汽车追去,近在咫尺之间,汽车仓皇发动起来,冲向小区大门。
身高两米的巨型壮汉追着一辆车在路上狂奔,甚至他比车更快些,就在一人一车即将消失在拐角的时候,一个黑色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青皮脑袋面前。
那人影抬起手,青皮脑袋就好像是自己用脖子撞上去了一样,头挂在他手臂上,腿还在向前跑,整个人在空中抡了半圈,被抓着脑袋按在地上,连挣扎都没来得及,不过片刻就不动弹了。
风依然很大,天色越来越阴沉。
令观殷缓了一会儿才爬起来,那黑色人影已经朝他走过来了,穿着黑马甲,肩膀很宽。
是海桥十。
那个差点把令观殷打死的青皮脑袋不过这么一眨眼就像是条死狗似的被海桥十拖在地上,歪着脑袋,也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了。
他来的路上就给海桥十打了电话,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予庸和学姐谈起“猎人”总是神经紧绷,但不论是老鬼还是这个青皮脑袋,在海桥十面前都没撑过两招就歇菜了。
令观殷最开始对他印象不深,只觉得他长得像是纪录片里拍的游牧民族,但没想到这人特么的是个十成十的战神。原以为自己是来当肉盾,没想到肉盾当不成,却当成了召唤师。
“还行吗?”召唤兽问令观殷。
“……比上次好,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如果你遇到的是老鬼,你就死了,我也来不及救你第二次。”
“如果我不来,那两个警察就死了。”
海桥十抓住令观殷的胳膊,半拖半扶地搀着他往外走。
“你这样下去会把自己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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