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恶声恶气地撂下一句话，孟德利停下手中动作，他注意到杰伊探查的视线，对这个新来幸存者的多管闲事略感不满，但很快他眉毛抽动了一下，紧张地瞥向身下尸体的胸口，接着这个波旁队长的得力手下恼怒地回瞪杰伊，按在瓦特脸上的右手慢慢地往旁挪，微微遮住瓦特胸口的六边形血洞。

几秒后孟德利开口骂道：“毛头小鬼看你妹夫的看！滚回你的狗堆里去，干你屁事啊在这看来看去的，没见过你马的死人啊！”

被这突如其来的辱骂惊诧到，杰伊皱眉伸手指向孟德利，“哇你这人怎么突然骂人？”

“怎么了？”走在班组前头的穆勒下士折回来，他侧身望向杰伊，瓮声瓮气地问，“闹什么闹？”

“穆勒大哥，喏，你看右边这鬼鬼祟祟跨在尸体上抽动的粗鄙佬，他做亏心事被我看到了，在这嘤嘤狂吠想咬人呢。”

杰伊顺手为穆勒指向孟德利，而孟德利刚好半蹲起身，单脚抬起越过瓦特的尸体，按照杰伊的描述，还真像是孟德利在尸体鬼鬼祟祟抽动着干些什么呢。

“小鬼你说什么！狗东西在这挑事是不是！”

孟德利抽回瓦特尸体后头的另一条腿，脚底顺便踏在侧躺的瓦特尸体身上，借力让自己身体蹬跳一步，挺起浑身蛮劲气势汹汹地走向杰伊，而瓦特的尸体则被他踢得翻了个身，瘫倒在壕沟里泛起些许烟尘。

在脚下升起的淡淡烟尘里，孟德利脸色凶狠地逼近杰伊所在的猎兵队列，他隔着几步的距离，头部微微前压，低声怒道：“小子你刚刚说什么，有种给我再说一遍。”

这语气和行径真像街边的小混混被惹毛了过来挑事，要是普通的良好市民可能真的会被吓一跳，但杰伊毕竟在电子厂干过，也在市里教学质量较低的初中读过书，他早就遇到不少这样色厉内荏的街头流氓了，深知一个对付小混混的道理，就是遇事别怕事，比他们更凶就能镇住他们，除非是那种不要命的烂命仔或者未满14岁的初生牛犊。

因此杰伊不甘示弱，他回头望了望身后看过来的猎兵们，不悦地双手抱胸，嘴角冷哼一声，紧紧盯向孟德利的眼睛，试图用眼神压制对方，“狗吃屎被看见会吠叫，人做坏事被戳中也会心虚啊，哈哈，你不心虚管别人看不看你干什么，你以为自己多帅别人很喜欢盯着你那张臭脸看啊，傻狗。”

“找抽是不是，我看你这新来的是不知道我是谁！知不知道我在伯尔维治镇是什么身份！敢这样和我说话！”

“你不是叫孟德利吗？”

“对啊！认不认得？！我就是人称伯尔维治治安局之猛犬，波旁队长最得力的手下，现在认识不认识我，你这臭毛头小子，怎么说话的，还敢我杠上，我看你是不要命了，你告诉我！你他娘的什么来路，够我权势大吗！哈？！”

听到孟德利的自我吹嘘，杰伊笑坏了，他还真第一次看到有人外号是狗还拿来耀武扬威呢，“哈还真是条狗的名字，怪不得别人称赞你，说你是波旁队长的好狗呀，好狗，真是好狗！”

杰伊竖起大拇指，笑着阴阳怪气孟德利，气得孟德利不打一处来，“你妹夫的！看我打你一顿给你小子知道伯尔维治之犬的厉害！”

说罢，他抬起粗壮的手臂就想去抓杰伊，杰伊意识到闹大了，连忙后退，而此时旁边的穆勒出手拦住了孟德利。

孟德利虽然满身蛮劲，但穆勒的块头比他更大一些，他伸出的双手一下子就被对方浑厚的臂膀挡了回去。

“别惹事，留点力气干点实事。”穆勒侧头对杰伊喝道，“回你的队伍里，不关你的事就别多管！我们还要进城搜物资，你不要在这惹事上身。”

但孟德利没有因此收手，反而对穆勒发起狠来，“死肥佬，管好你的人，没点组织纪律性当你妹夫的兵啊，你们猎兵死到没人了，收这种垃圾小鬼入伍，等下等着被城里的变种人杀光吧，被它们砍到就剩下你那张烂嘴啊，臭小子！”

“行了，帝国卫兵，回你的队伍里吧，我们赶时间。”

穆勒略感生气，但不想在执行搜寻物资任务的时候闹冲突，只是瓮声瓮气地想要劝走恼火的孟德利，没想到这下又惹得孟德利将矛头对准穆勒。

“赶时间去投胎啊！大胡子，你当后面这群狗的头都不会当了是不是，手下的人都管不住他们闹事，骂完长官拍拍屁股走人是不是？你会不会做事啊！有你这样搞的吗？活该你们这群猎兵——”

孟德利咬牙切齿地退后一步，抬起手臂挑衅地指了一圈眼前包括杰伊在内的各个猎兵，“活该你们要时不时给我们找食，毕竟主人养狗都是用来干活的啊！”

“嘿，你说什么呢，帝国卫兵，别太过分了。”

穆勒的大胡子不悦地鼓起来，面向逼近的孟德利，后者眼神凶恶，嘴角扬起狠毒的笑，皮笑肉不笑地用手指向穆勒。

“大胡子，我可不是什么帝国卫兵啊，说话之前弄清别人的身份，别把我治安局副队长那么大的官儿说得像你这么卑贱。”

猎兵下士的大胡子微微抖动，穆勒面无表情地盯着孟德利，同时穆勒身后的猎兵们慢慢围了过来，全都恼火地盯着孟德利，而身处人群中心的孟德利则用一双凶恶的狭长眼睛回敬穆勒，双方就这么对峙着，空气中的氛围有些焦灼。

好像双方要打起来似的，不，更像是猎兵们都被孟德利目中无人的话气到了，想要围殴孟德利，见此，杰伊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参与最好，因为他想到大伙儿都在大战过后的战壕附近，周围的树林带不知道会不会还隐藏着什么变种人和传疫徒，要是真在监狱外打起来了，指不定吸引来什么混沌怪物呢。

因此这个‘始作俑者’连忙脱离人群，退到了孟德利的身后，刚到了瓦特尸体的旁边，杰伊便瞧见左手边的队列走来一道英姿飒爽的身影。

“怎么回事？”

头顶山地帽的羽毛不悦地随风摆动，佐利金穿过人群，抬手指示猎兵退到队列里，然后大步流星地踏进孟德利和穆勒的对峙圈，侧身背对穆勒插进去面向孟德利，将两人分开到安全距离之外。

深黑色的军服外套伸出一条修长的手臂将大胡子下士往后推，佐利金回头给了穆勒一个眼神，而后者很快意会地回到自己的队伍里，不再与孟德利对峙，之后佐利金军士长身体挺直地站立原地，双眼轻轻往下移，居高临下地盯着孟德利。

“你是谁，把你身份报上来。”

刚刚没被杰伊的眼神压制住的孟德利愣了一下，凶狠的眼睛马上回复到如孩童般单纯缺智的状态，他忌惮地瞥向佐利金写有‘军士长’字样的红色袖章，他犹豫地抿住嘴，双臂垂下往后退了一步。

“名字，官职，军衔，说。”

“噢好好好，”孟德利扁平额头皱起担忧和害怕的皱纹纹路，他讪笑起来，语气也缓和了不少，“长官，您不记得了吗？我是波旁队长身边的人，孟德利·特尔施特根，伯尔维治镇治安局波旁局长的副手，我就是跟着波旁队长从首府汉诺威来伯尔维治地区做上头的任务的，而且当初您面见波旁队长谈话的时候，我可是就在旁边呢。”

“说是副手，其实是没有正式军衔和军职的打手。”佐利金微微弯起轻蔑的眼神，冷冰冰地盯着对方，“我在汉诺威听说过不少关于你的事迹，酒吧斗殴、抢劫商铺、破坏公物，甚至是交易违禁品，用变色水蛭腺体制作的强烈致幻药品。”

脸上渗出汗珠，孟德利诧然地听着军士长述说自己犯罪的前科，惊恐地发现对方了解自己的底细和过去，心里不由得慌张起来，他瑟缩地垂下头避开佐利金冷峻的双目，咬了咬舌头，支支吾吾地想要辩解。

“这些不全是我——”

佐利金厉声打断孟德利的狡辩，“你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吗？”

“啊，噢长官大人，您当然是奉选帝侯之子，尊贵的行宫伯爵大人之命，前来解决伯尔维治的传疫邪教骚乱，顺道保护我们这些盟友的性命，不是吗？”

军士长的目光愈发冷冽，他压抑着不悦的情绪，如同被冒犯的猛兽一般凶狠地瞪了孟德利一眼，“我们是来保护人民而不是保护你这种兵痞的，是选帝侯侯爵本人亲自下令让我们出动去疏散平民百姓！听到了没有！”

“啊？”孟德利愣了愣，旋即很快回复道，“听到了，我听到了，大人，我再也不会胡说八道了。”

“现在立刻给我滚去站岗！要是我回来发现城门没有一个守卫，我第一个拿你是问！”

佐利金声音不算特别大，却威严有力，压迫得孟德利惶恐不安地连声诺诺，不停地说‘是是是’。

这个在杰伊面前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伯尔维治镇治安局二把手，在军士长面前卑微得如同一只斯卡文奴隶鼠，软弱而又恭顺地低下头，不敢有丝毫不敬的举动。

“滚。”

佐利金目视前方，正眼不瞧孟德利一眼，径直越过这个所谓的治安局局长副手，沿着战壕的边缘，走在猎兵纵列的旁侧，在巡视队伍状况的同时警惕地观察城外林带的情况，提防着任何混沌造物的潜在袭击。

“真够威的啊。”

杰伊崇拜地看着佐利金远去的背影，正想抬脚跟上猎兵纵队，脚跟却碰到一个硬物，发

出清脆的微小响声。

他低头一看，是一半圆柱体的金属器皿，形状类似圆柱体竖着切开一半，有点像超市里装漱口水的方形瓶子，似乎是装什么物品的容器。杰伊再抬头往前看，只见瓦特的尸体就在旁侧，瓦特穿的大码鞋子正对着金属器皿，鞋底后部打开了一块盖子，露出这只过大的高帮鞋子所隐藏的内部空间。

这半圆柱体的金属器皿应该是被瓦特藏在鞋底里，刚才因为孟德利踢翻瓦特尸体，无意间弄坏了鞋底的盖子，才从鞋底暗藏的空间里滚出来。

电视剧里很多小偷都会把赃物藏在鞋底，等到和同伙接头的时候再拿出来，难不成孟德利刚才就是在搜寻他死去的同伙瓦特鞋底内的金属器皿吗？

杰伊捡起金属器皿，这器皿刚好和手掌虎口差不多大小，且长方形平面后部是弯曲的圆弧弧面，弯曲程度刚好适配手掌抓握物品的形态结构，因此他能轻松地握在手里，能感觉到漆黑金属表皮下沉甸甸的重量。

“装的是啥东西呢？要不打开看看，欸这上面还贴有标签。”

金属器皿上端是一个稍微凸起来的瓶盖，瓶盖和器皿长方形平面之间残留一些白色的标签包装纸，已经因为鞋底的摩擦或者其他原因而损失大半部分，只剩下几句通用语文字，杰伊凑上前细看，发现写着的是‘生产时间 IC 2517犁耕月 33号’，许是金属器皿所装产品的生产日期。

杰伊还想仔细查看，但很快他便闻到一股味。

酸臭，酸溜溜的鞋臭滋味，这是正宗老坛酸菜的传统味道。

之前塞在鞋底里的金属器皿散发出浓烈的刺鼻气味，熏臭得让杰伊喉咙颤抖，欲要作呕，他连忙拉远金属器皿，用手捂住鼻子。

“好刺激的老坛酸菜味，得找点东西将味道去除掉。”

正当他考虑用什么东西去掉金属器皿的老坛酸味时，远处传来穆勒下士的喝声：“喂！小子你愣在原地干什么？赶紧跟上队伍，别掉队拖后腿。”

“好好好，我就来。”

将金属器皿收入系统的物品栏里，杰伊想着之后再来处理这个容器的气味问题，他拿起褐贝斯燧发枪，快步小跑钻进猎兵纵队的空位里，紧张地望向前方的树林地带。

恶魔十字监狱的城墙外，排成两列、隔开成三段的猎兵队伍迈步越过满是尸体的战壕和胸墙，朝不远处的林带走去。

午后的晴空黄蒙蒙的，如同蒙上一层淡淡的烟尘，阴沉得可怕，天空中没有云彩也没有风，但林带却传出悉悉簌簌的沙沙声，没有一棵树的树叶被风吹动，透过树叶的缝隙只能看到类似人类的诡异身影在扭曲地蠕动，每一次蠕动都伴随一阵低哑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