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90岁了！已经很好了。”
他听见我说话，笑吟吟地看向了我。
“这算是喜丧吧！”
我不知道这句话是他在问我，还是在问他自己。所以我只能默默的低着头，嘬着口中的香烟。
“我父亲曾经跟我们说过，如果他去世了一定不要难过。因为死亡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没有什么好难过的！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而死了的人已经成为了过去！”
我看见他夹住香烟的手指在微微的颤抖着，略微发白的嘴唇同样不受控制的在颤抖。
“我父亲说过，死亡并不是终点，而是一个全新的起点。是一个超脱于现实世界的另一种存在方式，他以一种全新的方式活在我们的记忆之中。”
香烟燃尽，一群人从小区中缓缓的走了过来，男男女女中夹杂着细微啜泣声。我立马拍了拍身边的男人。
“是老爷子来了吧。”
他原本望向远处的目光立刻转了回来，看向人群后轻轻的点了点头。对着我说了一句“拜托了。”便跑向了人群中。
我将老人的遗体放入车中之后便准备驾车前往殡仪馆。而就在我准备打开车门的时候，我发现在那个男人领着家里的所以人整整齐齐的等在我的车边。
“小哥，谢谢你送我父亲这最后一程。”
男人对我深深的鞠了一躬，他身后的人群同样向我鞠躬。这突如其来的场面让我措手不及额，我连忙双手合十回了一礼后逃一般的钻进车里。这是我干了这么就灵车司机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着实让我吓了一跳。
车子启动，缓缓的行驶了起来。我一边开车，一边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第一次有家属对我这么尊重，同样也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说送他亲人最后一程。突然间我觉得其实我的工作也还可以啊，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现在回想起来爸的那句“这个工作，很是光荣。”，我仿佛明白了一些，但是又仿佛依旧一头雾水。
回到殡仪馆之后，我将我该做的工作做完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宿舍里。我还在回想那个西装男人说的话，他从头到尾一直再说“他父亲说”，但从始至终也没有表达过他自己的内心想法。而他父亲的话又是那样的深刻，那样的有思想，那样的让我无法理解。对于我来说，死亡就是死亡，没有什么其他的含义。死亡是生命的终结，死亡是时间的停止。死亡是一切事物的终点，也是所有拥有生命物体逃不开的命运。我不相信有什么所谓的灵魂世界，也不相信有什么天堂地狱。我只知道，一个生命的消逝，就是永远的消失。
第二天早上，我早早起床来到了殡仪馆的告别厅，想要看看那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一家人。冬天的早晨，天亮的总是会晚一些。寂静的夜，透骨的寒让我不得不紧紧的裹在自己的羽绒服中。而那家人早就已经站在了告别厅中。我不想去打扰他们，所以只是远远的站在一旁看着他们。那家人没有请乐队演奏哀乐，房间里面的花圈却摆的满满当当。因为时间还早的原因，来送别的人只有他们一家而已，所以我能清晰的听到主理人的致辞和断断续续的哭泣声。我就这样默默的站着，看着，听着，直到最后。我缓缓的看向了东方，已经翻起了鱼肚白的东方。所有的流程结束之后便是遗体火化。他们一家人也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告别厅。我依旧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脸上因为眼泪干涸而留下的痕迹。
就在我转身要走的时候，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哥，你也来了啊？”
我转身一看，发现是昨天的那位大哥。
“啊，你好。我就是来看看。”
我有些局促，就好像做了什么坏事被发现了一样。
“谢谢你啊，小哥。”
男人挤出来一个略微难看的微笑，再一次的从自己大衣口袋中掏出两根烟，并且递给我了一根。
“都完事了。”
把烟递给我之后他笑着拍了拍我便走了。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了已经亮起来的天空。
“他父亲说，死亡是另一种活着的方式，这是对于已经死亡的人来说。而对于活着的人来说，死亡又是什么呢？”
我点起了烟，轻轻地吸了一口之后，缓缓的将烟雾吐出。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是我在问谁。
片片晶莹从天空之中飘落，轻轻的落在了我的额头之上，轻轻的覆盖了大地的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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