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之后的雨夜,临街的夜市档口生意似乎受了些影响。

湿热夹杂的天气,没人出来受罪。

戴初除外。

自打父母去外地离奇失联,随之而来乌泱泱的债主,瓜分了所有值钱的东西。

他不得不开始想办法养活自己。

几乎所有被称得上体面的工作,似乎都会想方设法调查他的家庭情况,他失去了任何更进一步证明自己的机会。

“龚叔,喏,三十,明天的车钱先给你!”

雨衣下的少年骑手,把车停在由废旧集装箱改造后的保安亭下。

伸手朝门内的精瘦老头招呼。

老头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又缓缓低头死死盯着他座下的老旧摩托车。

老头八字眉间显露的痛惜,他也不知道是痛惜眼前这个少年,还是痛惜自己租出去的车。

他一把接过少年递过来的现金,哪怕是接递的一瞬间,他也能感受到少年手上指肚被雨水泡过的褶皱。

“小子儿,等吃完饭,歇会儿吧。”

龚叔抖落现金上沾惹的几滴雨水,干瘪的红双喜烟盒里只剩两支。

一手给少年,一手自己叼上。

戴初见状摆摆手。

“龚叔,我戒了。”

“哟,戒烟能省几个钱,30块拿了我的车,还管饭.....

你这小子,唉...由你吧”

戴初哈哈一笑,嘴上不饶人。

“你这老头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我一年不抽,你棺材本就攒出来了。”

老头怒冲冲起身,作势欲踢戴初。

而此刻戴初趁雨渐小,早一脚油门轰进了燥热潮湿的夏夜。

胡子拉碴的八字眉老人,见那少年背影远去之后。

低头看着烟盒里最后一支红双喜,心里开始嘀咕。

“他说给我准备棺材...”

“老子终于也不是会一个人死了...”

戴初并非一尘不染的小男孩。

历经家庭变故及独自求生,他自认为并非什么良善之辈。

那个被他称为龚叔的小老头,不过是待他以诚,在一年前的冬天,在那个狭小逼仄的保安室收留了他一晚。

但他记得就那一晚,老头把一大半被子让给了他,劝诫他,父母的失联或许另有隐情。

两支红双喜燃起的时候,那个老头坚定地告诉他——

“这世上总归是有人爱着你的。”

他总觉得给这老头养老送终,天经地义。

拿了老头的老摩托,偷偷绕开市场大门,给外地的货车抄近路省入场费,蹭他们的油再送外卖,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他总会超速,尽可能多接单。

这是当前他的生存之道。

老头子当了大半辈子这个夜市的保安,无儿无女,没有过自己房间。

戴初想着,龚老头死之前,能不能在正常的房间里点上一支烟再撒手人寰。

他知道龚老头的摩托比别人的电驴快,烧的虽然也是别人的油。

但是这年来,单价越来越低,他不知道一个月满满当当跑满,五六千块的收入,什么时候能买得起房。

他不是没想过附近夜市租个房,再摆个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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