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驼先生,您将很快离婚。”
在S城最大的广场中央,一个自称鸡仔的预言家踽踽向我走来。
他说,“羊驼先生,恕我冒昧,我看过您的画展。印象非常深刻。正因如此,我才向您走来,告诉您——您将很快离婚。”
夜风温凉如水。我坐在广场中央长椅上,抬头眯眼看他。
人如其名。他的长相很难不令人想起一只獐头鼠目的鸡仔。
我很少跟陌生人聊天。不是社恐。而是觉得没有必要。我也不喜欢陌生人跟我搭讪,时常觉得被冒犯。但这个鸡仔无论长相还是一开口,便成功引起了我与之聊天的兴趣。
“你是预言家?”
“是的,羊驼先生。一个很少能预言正确的预言家。”他微微一笑,“您没听错,一个很少能预言正确的预言家。羊驼先生,您肯定会疑惑,既然我很少预言正确,为何现在却如此胆大妄为,敢在您面前大放厥词?”
“为何?……”
“我打个比方,羊驼先生,一个差生,在学校几乎每次考试都是零蛋,但是唯独这一次,他却看准了一加一等于二。”
“所以你这次看准了?”
“是的,羊驼先生。您当然可以不信,对我的预言不屑一顾,认为我在胡说八道,因为一加一在某些时候也可以等于三,等于四,等于五……但命运之轮滚滚向前,谁也无法阻止。与其说是我预言您即将离婚,不如说是命运借由我提前告知您这个信息。而不论我告知与否,这都将是既成事实。”
“一加一什么时候可以等于三?”
“一个男人加一个女人,生一个孩子。”
“四呢?生两个?”
“对的,羊驼先生。”
“即便如此,我不理解,这与我的画展给你留下深刻印象之间有什么关系?”
“羊驼先生,您有一幅画作名字叫‘飞翔的鱼’,想必您记得。这种鱼其貌不扬,不如说丑陋不堪,如同我一样。一辈子生活在阴沟里。但是遇到暴风雨,它们就会趁着涨水飞向天空,飞向大海。我过去的生命就像这种鱼,而您的画展就是我生命中的这场暴风雨。”
“羊驼先生,为了感谢您,命运驱使我不得不过来提前告知您即将到来的事情。希望对您有一点帮助。”
“所以您是说,您的生命已经飞向天空,飞向大海了?而这得益于我的画作。”
“非常正确,羊驼先生,正是如此。”
我又仔细端详他一遍。的确像一只獐头鼠目的鸡仔!
一件褪色夹克,边缘磨损。一条蓝色牛仔,裤腿布满破洞。除了旧和破,倒也干净。但整个人散发难以言喻的颓废感。
“鸡……仔……先生,能说说你飞向天空和大海之后的生活?”
“羊驼先生,这个说来话长。羊驼先生,我们还会再见面,我总有机会跟您细说,但是今晚,”他抬头看了看天,像一块不透光的黑布,“要下雨了,我要跟您说再见了。”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你再预言下,我离婚后会怎样?”我一把拉住他。
“您将终生浪漫,至死不渝,羊驼先生。”
我看着他佝偻的背影渐行渐远,经过滑旱冰的孩子,经过跳广场舞的大妈,经过打情骂俏的年轻情侣,经过卖冰糖葫芦的小商贩……经过广场一角,最后消失在浓黑的夜色里。
“羊驼先生,您将很快离婚。”他的预言在我耳畔如苍蝇一样嗡嗡乱飞。
我想起一个小时前,我刚和刘美丽“大打出手”。
之所以加引号,是因为这不是普通的大打出手。
刘美丽是我的女人。对女人大打出手当然是不对的。但她实在是太气人了。
她用最不屑最恶毒的言语攻击我。
“我告诉你,羊驼,人家都把你当做一个大画家,可是事实是怎么回事呢,只有我知道,你那些画,那些所谓的奇思妙想,都是抄来的。”
“你就像一个老鼠一样,把古今中外那些大家的画作,偷过来改头换面了下,就变成了你自己的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东抄抄,西抄抄,其实没有一点自己的思想,即便有,也少得可怜。”
“你早已灵感枯竭,江郎才尽。那些画表面看都是你亲自落笔到画布上,一点点呈现出来的,可我知道,那里面属于你自己的东西凤毛麟角。但凡有点绘画基础的人,如果学会了你这套把戏,都能下笔如有神。可不是嘛,那跟临摹有啥区别啊……”
……
她一个劲儿吧啦吧啦个不停。这我哪受得了。
于是我用毛巾堵住了她的嘴。将她扔到沙发上。
她等着我这样。
她比我还兴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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